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玄色旗幡山西太原府西市的一座晋商大宅前竖起了起来,这种情况有一个多月了。掌印指挥佥事王钦一身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靴底踏过青石板时半点声响无,只目光如寒刃扫过紧闭的朱漆大门。“奉皇命查抄——”他手中令牌掷出,“哐当”一声砸在门环上,“山西范氏,通鞑走私,人赃并获,抗拒者,格杀勿论!”
门内顿时传来器物翻倒的乱响,未等家丁们搬来顶门杠,锦衣卫已如猛虎扑食般撞开大门。正堂内,范老爷正抱着账册往火盆里塞,见刀光映着王钦的脸闯进来,腿一软便瘫在地上。“王老爷饶命!都是误会,那些皮毛茶叶不过是寻常货……”
“寻常货?”王钦脚边踢过一个锦盒,里面滚出几枚鞑靼贵族佩戴的狼头金饰,“还是说,这些通敌的密信也是寻常笔墨?”他俯身扯过范老爷的衣领,声音冷得像冰,“御史马老爷和王老爷参奏了你们,你的后台在前日已经被姚总督差人拿下了!有供词说,你每月给大同参将送的‘炭敬’,都折成了鞑子缺的铁器粮草,当朝廷是瞎子不成?”
说完手中拿起一名册,身后早有番子拿出一支笔呈上。
王钦手中的正是这些是日查抄的名单。今日又添一个!
名单里从开着票号的晋商到挂着闲职的京畿士绅,连翰林院的编修老爷都因替走私商传递消息被锁拿。
至暮色四合时,十几辆囚车从各条街巷驶出,车中人头低垂,沿途百姓挤在街边看,有拍手称快的,也有暗自心惊的——谁也没料到朝廷这次动了真格。
王钦将一叠封好的账册与密信呈到张嵿府中,灯光下他脸上溅的墨点还未擦去:“马御史,这是查抄的证物,牵涉官员共计十七人,亲眷五十五,仆四百七十一,另有商人合计九家,皆与边将有银钱往来。”
马录翻看账册的手微微发抖,末了重重一拍案:“好、好。王指挥,真真是雷霆手段!明日我便将这些呈给陛下,看谁还敢暗通鞑虏,坏我大明边防!”
北京城里,乾清宫暖阁内熏香袅袅。朱厚照看着从山西送来的案卷,还有宣大总督姚镆的奏本,心中的原本的兴奋劲早就过了。
与之而来的是深深地的无力感。
“主子爷,您该歇息了。”刘全忠在一旁催促道。
朱厚照放下奏本,看向刘全忠道:“陈敬呢?”
刘全忠笑道:“陈大珰今儿个歇了,要不,奴婢去传?”
朱厚照却摆摆手道:“不必了,新建伯怎么样了?”
刘全忠闻言,声音低了二分道:“太医院日日问诊,以前落下的病根儿,只道歇着即可。又开了几副药。”
朱厚照闻言点点头,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朱厚照便传了兵部尚书张嵿入宫。
朱厚照见了张嵿便道:“姚镆奏边将不畏国法,专事奔竞,有的甚至借了高利贷,把金银堆成山似的送进权贵府中,就为求个升迁。等真到了任上,便把刀子架在士卒脖子上朘削,连军饷都敢克扣来填自己的窟窿。这般恶性循环,边备日渐废弛,再不管教,迟早要出大乱子!请敕厂卫及五城巡缉究治。你怎么看?”
“陛下,臣忝任兵部尚书,以前在两广总督军务,便深恶此事。”他顿了顿,见御座上天子微抬眼睑,便续道,“姚镆所言,字字皆是实情。前些年的宁夏总兵种勋,本是打了败仗该问斩的,偏生蒙皇上恩赦留了性命。自那以后,送礼行贿倒成了常例,一个个贪赃枉法,竟还泰然自若,真真是坏了风气!”
他抚须颔首,接着道:“依臣之见,禁绝此弊刻不容缓。不如就请姚镆把那些劣迹昭彰的人名一一列明,交部议罪,该杀的杀,该贬的贬,用重典才能正国法。再把这些案例写成告示,在京城和边地四处张贴,也好杀一儆百。”
说到此处,张嵿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至于那些有才情、有本事的,偏被压在底下不得出头的,也该让抚按官员秉公举荐,也好为朝廷选拔些真才实学的好官。”
朱厚照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沉声道:“你说的在理。边将是国之屏障,这般蛀虫留在军中,岂不是养虎为患?”他抬手示意张大顺,“你去传话内阁,按照我的意思票拟。”
张大顺闻言便领旨退了出去。
朱厚照斜倚在御榻上,指尖轻轻叩着御案上的砚台,目光落向侍立的张嵿,含笑道:“嗳,张卿,你在两广总督任上这些年,平叛是一把好手,抚民也有几分心思,便是外洋的寇匪也能挡上一挡——这般见识,寻常部院官员哪里比得?如今把兵部交你手里,正是给你个展才的去处,好好当差。将来内阁里的位子,少不得有你一席之地,日后军国大事,还得靠你们这些能挑担子的。”
张嵿听得这话,忙趋前一步,撩袍便跪在金砖地上,额头轻轻触着冰凉的地面,声音都带着几分颤:“陛下这话,真真是折煞臣了。臣不过是尽着本分办事,哪里当得起‘期许’二字?若蒙皇上信得过,臣便是肝脑涂地,也得把差事办得妥当,才算不辜负这份圣恩。”
朱厚照抬手摆了摆,笑声里带着几分明快:“起来说话罢。朕问你,如今边疆的防务,你心里可有什么章程?”
张嵿谢恩起身,依旧垂着手站在一旁,恭声道:“臣在两广时,常见那些海外番商的船只,个个都造得跟座小楼似的。臣曾令军船跟着那些番舶跑,竟连人家船尾的影子都追不上。咱们大明海疆何其辽远,现有的军船却是杯水车薪,守着都嫌吃力,更别说出海去剿那些海盗了。臣斗胆,求陛下发道旨意,着工部多造些坚船利舰才是。”
朱厚照闻言,忽然话锋一转,眼底藏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你倒说说,汪鋐如何?”
张嵿先是一怔,随即心下透亮——皇上这是要抬举汪鋐呢。他定了定神,欠身回道:“那汪鋐最是擅水战的,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是个难得的将才。”说罢,故意顿了顿,垂首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揣度,“只是这汪鋐与造船的事,又有什么相干呢?”
朱厚照“嗤”地笑出了声:“你呀,偏跟朕装糊涂。汪鋐在海上跟番舶、海盗周旋了多少回?哪样船跑得快、哪样船经得住风浪、哪样船装得下火炮,他心里比工部那些只啃书本的匠人清楚百倍。”
说着他端过内侍奉上的暖茶,抿了一口才续道:“朕已想着,让他暂到工部协办造船的事,专管船样规制。你是兵部堂官,总领防务;他懂船懂战,实操经办——你们两个一搭一挡,岂不比让工部闭门造车强?”
张嵿这才彻底明了,忙躬身拱手,眼底添了几分真切的敬佩:“陛下思虑真是周全,臣竟不及半分。这般安排,既用了汪鋐的长项,又省了部院间推诿扯皮的功夫,造船的事定然能快上许多。”
朱厚照放下茶盏,脸上的促狭淡了些,多了几分帝王的沉稳:“海疆的事,耽搁不得。你回头就拟个条陈,把兵部需配合的事宜写清楚,下个月朕准备让佛郎机的番僧来宫里诵经,朕传旨让他们把船样画出来给朕瞧。若有难处,只管跟朕说——朕要的不是纸面上的坚船,是能实实在在护着大明海疆的铁壁。”
“臣遵旨。”张嵿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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