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刘知远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话，赵就哭兮兮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歪头瞟了眼刘知远的表情。
不自觉摇摇手指，笑得愈发戏谑。问皇上去？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里是江州，不是京城！门外是客栈，不是皇宫！
想问？问不着！
瞧见他这副模样，刘知远撇着嘴，连身啧啧，“赵老弟，别这副嘴脸啊。你做过钦差，不会不懂圣心难测是什么意思吧？”
“懂些。”赵就回道。
他转过头盯着刘知远的眼睛，满面笑容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平静如死水的眼神里，透出一阵阵幽幽杀气。
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刘知远。
不大的房间里，轻松愉快的气氛仿佛坚冰遇到烈火，转瞬间化作白汽飘散于风中。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半点也没有，哪怕是细微的手指头颤动、眼皮眨动都没有，甚至呼吸声也小了许多，仅剩死死盯着对方眼睛。
沉默，无尽的沉默，屋子里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仿佛周围一切，皆寂静无声。
最后还是赵就先开口，“老刘，这可是要命的活……”
“嗐。”刘知远不屑笑笑，气氛恢复之前的轻松愉悦。
摆摆手，轻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哪有不死的道理？当今陛下贤明，不会妄杀忠臣，咱们……不都是忠臣嘛。”
切。赵就不屑冷哼。这套说辞骗骗小孩子还行，哄他？幼稚了点。皇帝想要什么，刘知远想要什么，赵就都不想理，因为跟他无关！
但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可就跟他息息相关了！
索性不再东拉西扯听大道理，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的，我不想死。”
“当然。我也不想死。”刘知远笑道。
“几成把握？”
“十成！咱们都不会死。”
闻言赵就瞬间来了精神，不可思议看向满脸自信的刘知远，问：“你有后手？”
刘知远并不介意，坦诚道：“我确实有后手，但我不能保证可以对付河西。因为我有感觉，河西有大宗师。”
刚坐稳的赵就，听到“大宗师”三个字，差点没吓得跳起来。惊慌失措跑到窗边，看了几眼周围后，迅速将窗户合上。
“你特么的怎么不早说！”
刘知远见他这副紧张模样，连忙笑着安抚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没摸清楚咱们底细之前，不会有高手出马的！再者说了，河西又不一定会出手。”
“不一定又不是一定不！我事先声明，大宗师要是出手，第一个跑的，肯定是我！”赵就双手撑着脑袋，颓然说道。
“哎哟，赵老弟安心啦，这不是还有皇上嘛！”
“草，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打起来拜皇上还不如拜祖宗，好歹认识老子！”
“话没错！远水啊，确实解不了近渴！”刘知远拍手赞同，转头笑眯眯看着赵就，眼里流转着狡黠的光芒。
伸手拍拍他肩膀，挑眉道：“这不是还有赵老弟你嘛，拖点时间远水不就流到眼前了吗？是吧？”
“你、你……”赵就抬起头，微张着嘴巴盯着他。因极度惊讶，嘴里发干，只好不断干咽口水。
敢情这孙子，他妈的连皇上会不会帮忙、什么时候帮忙、派谁来等重要信息都不知道，就敢上路啊？
赵就用力咬紧牙关，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刘知远的脸，连一丝一毫微弱反应都不放过，眼睛不眨死死盯着。
他想看出，刘知远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个一品实权将军，拿命去赌。将心比心，他赵就怎么也不敢相信，别说相信，要是换在平时，不仅不屑一顾，甚至还会哈哈大笑。
但现在不行，他不能不屑一顾，也绝笑不出声，半点都笑不出。此时此刻，他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浑身力气在不停减弱，以至于抬起手指都难。一阵寒意从脚底生出，渐渐爬满整个身体。
寒意，名为“对未知的恐惧”！
相对而言，赵就不喜欢未知，不喜欢不确定、不喜欢冒险。他喜欢摸清楚大体情况之后，根据所知情况采用合理措施。
可以稍微超出，但绝不能大部分都不清不楚，模模糊糊。
在他看来，打无准备的冒险之战，是傻子行为，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
可如今已身在局里进退维谷，由不得他了。
“疯子，疯子，疯子！你他妈的就是个脑子有病、彻头彻尾的疯子！”
刘知远笑了起来，心平气和说：“赵老弟这话，我不爱听。怎么会是疯子呢？我只是个赌徒。”
“赌命？”赵就冷哼。
“筹码下得越多，赢得越多！”
“命他妈的只有一条！”
刘知远拍着桌子，狠声道：“这不是还没死嘛！有得赌！”
“我能不赌吗？”赵就明知故问。
“你觉得，能由你决定吗？”
赵就沉默下来。这个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免扼腕。缓和好久之后，无可奈何的摇头。
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草！”
拍拍他的肩膀，刘知远脸色认真，安慰道：“就当老哥我欠你个人情，只要这次活下来，咱们算过命的兄弟！”
“我可记住了。”赵就苦涩笑道。
见他不再纠结，刘知远同样笑了起来，大手一挥，“老弟放心，老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绝对算话！”
“睡你的觉吧，我走了。”
赵就摇摇头，撑着椅子站起来，背着手往自己房间走。情况严峻，他半点马虎大意都不敢有，必须仔细想想，好好计划一番。
静静坐在椅子上，垂目思考。时间在慢慢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下来。
朱雀先睡醒，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回应。她神色一变，以为出事了，再顾不得礼仪，急急忙忙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赵就脸色阴沉枯坐在窗边，黑暗笼罩在他身上，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
“怎么了？”朱雀走到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摸摸他的脸，脸上写满担心。
脸上感到温热，赵就这才回过神，第一眼便看到眨巴着眼睛的朱雀。
用冰凉的手握住朱雀的手，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住，轻声说道：“没事。”
“只是在想点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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