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娘计划唯一的难点便是如何找人,如今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只要对方同意,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都万分简单。
少女名叫祝乐乐,人如其名,一副乐天派的架势。当然,以她的过往,若非足够乐天,也实在不知如何能活到现在。无双城不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地方,尚武的风气带来的是更为粗犷的民风,对实力的绝对推崇,带来的也有对弱者的蔑视与轻浮。
有实力的人当然能在无双城得到尊敬,如夜白这种既有实力又有容貌的女子,全城的人目光都会追随在她的身上,无论她去到哪个公开场合,都会簇拥来一群人围观,想看看她今天又要去哪里踢馆。
连带着,夜白会去哪里喝茶,去哪里吃斋,都成了追随的目标。这可是强者美女严选,即便夜白在无双城呆的时间远远没有本地人长,本地也有许多老饕在跟随着夜白的足迹品尝美味。一家藏在巷尾的早餐店便因为夜白的屡次造访而出了名,人多到夜白自己去都要排队,后来索性不去了,而那家早餐店却并没有因此沉寂,而是越来越火爆。
但没有实力的人,在这里只会比在别的地方受到更多的欺凌。没有实力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是没有及时给强者让路都是错的。若是被推搡了,被欺负了,若是胆敢还口或者反抗,那么被教训了不仅不会得到帮助,说不定还会会被周围人嘲笑。
“就你这下三滥的本事还敢在无双城里抬头看人?”
“赶紧滚吧,无双城不是你该在的地方,这里不欢迎你。”
即便如此过分,无双城的警察也不会出面来管,甚至暗戳戳地会示意被欺负的人还是离开无双城好。
当然,众人的欺凌也还是有底线的,杀人是大罪谁都知道,伤人明面上也不行,但这里本来就尚武,大家力量都不弱,无意间推推搡搡摔倒了碰伤擦伤这种小伤,就当无事发生,笑笑就过去了。
无双城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警察全都是猎魔人,还都是猎魔公会严格培育出来的猎魔人。他们在这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伸张正义,而是维持秩序。排除会导致秩序问题发生的点,远比伸张正义在无双城来的受人欢迎。
所以那些实力贫弱的人,哪怕被欺负得再厉害,只要没有越过底线,警察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为受伤者提供起码五条出城的路,路费可以免费,但最好赶紧滚。
莫欺少年穷的戏码在无双城时有发生,十年前的仇十年后报并不罕见。
不止不罕见,甚至还被大家所期待看到。这么有戏剧性的传奇故事谁都爱看,尤其是那些在瓶颈苦苦无法提升的小年轻们,最是容易被这些故事麻痹,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突破界限,成为人上人,但百人中八十人莫说当主角,就连当故事里被打脸的那个人都当不成。
而也因为这样的故事,让那些弱小的孩子们哪怕被欺负也默不做声,苦苦支撑,并因此更有了修炼的动力。在无双城,只要实力真的上涨了,是真的可以让所有人在一天时间从横眉冷对变成笑脸相迎。
无双城有许多界定实力的地方,总有些人觉得自己突然开窍了一日之内就飞升了,实际上可能只是当天咖啡喝多了有些亢奋而已。
界定实力这门生意在无双城可是无比赚钱的,天地人三阶各分五级,而五级之中,在无双城里又分上中下三档,上中下又分大上小上,甚至八十上,八十一上等等细枝末节的算法。这种算法也只在无双城盛行。
如祝乐乐这般的少女,本身有些实力却不算强,又无人衬托,父母早年便死于争斗,她一个女孩子,在无双城当然备受欺凌。
她的容貌不算出众,又没有专门学过打扮或者想过卖身子,自然得不到好色之徒扶持。
但她却有着不俗的身高。她自己没觉得自己身高有什么好优越的,可那些名门贵族的女子见到她,刁难两句都算是轻的,出手教训更是常有的事,好似她长得高了些低头看她们就是犯罪。
她总是被欺负,男子欺负女子在无双城也不太被待见,会遭人嫌弃,但女子欺负女子的戏码,大家更愿意看个乐呵,尤其是那些名门贵族的女子,本来就生的好看,穿的也好看,那么欺负人,反而还会显得娇蛮,另有一番泼妇的韵味。无双城的人都挺好这口野味的。
所以,祝乐乐的生活之困难,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世上不幸的人很多,世上每天凋谢的花也很多,只去盯着凋谢的花瓣看,难免会陷入绝望之中。不过只要还有花瓣在枝头未曾凋谢,花儿便还是花。就算花瓣凋谢了又如何呢,那也许只是硕果即将出现的信号。
人不是活在明天的,也不是活在过去的。只要今天脚下还有路,还有一口饭吃,她就能笑呵呵地继续走下去。
无双城确实不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能呆的地方,可这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她没有走出过无双城,这辈子都没走出来过。她对外面的世界没什么了解,她只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如果全世界都是这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么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要怨,就怨死去的爹娘没能给自己一个足够强大的身体吧?
可怨怪父母也不太是她愿意做的事,只是偶尔会幻想一下假如自己生下来就是仙子是怎样的世界。
虽然备受欺负,但无双城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只要是个健全的人,就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人员往来大,体力劳动大,比武斗殴多,连带着无论是饮食、交通、医疗、猎魔道具行业发展的都极好,甚至殡葬、洗浴、保险行业也发展的极为不错。
人力总是有缺口,所以祝乐乐哪怕当初没有成年,也因为身高够高显得像是年纪不小,而总能找到混口饭吃的地方。而因此也结识了一些小伙子,她也跟着修炼了一些本事——尤其是偷鸡摸狗的事。
据夜白所说,她是从一个巨兽的嘴巴里救下来的女子,这位女子居然在和巨兽抢巨兽杀死的人的装备。那些装备在无双城的黑市里能卖上好价钱,魔物一般也不吃装备。如果装备完整,那价格比破碎的要高不少。
可惜巨兽对待她也没有比对待受害者来得温柔。
符不离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即便如此还能笑得出来,总是透着一副傻呵呵的淳朴气息。
她身上的伤口很多,有些已经成为皮肤的一部分了。这些伤对于符不离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有点不堪入目了。就连李悠悠见到她的胴体的时候,都是捂着眼睛的,不忍心去看。
暴力事件在无双城里层出不穷,许多时候大家决定对错正义,都是直接选择用比武来解决。
无双城可以比武演练的地方极多,虽然无双城的比赛都有着经过百年考验的规则作为倚仗,大型比赛很少有对裁判公正性地拷问,但私底下的比武总会有许多趋名逐利造成的问题。
在无双城,许多时候获胜并非只是证明自己更强,更是比试能不能娶到媳妇,能不能继续在无双城立足,以后见到某某人要不要让路,说话要不要低三分声音,能不能抬头看对方的眼睛,等等诸多问题。由此,比武中出现的作弊现象也极多。
当然,祝乐乐还没有资格走入演武场里,大多数时候,她偷东西失败都是直接被揍的。她当然不会报警,只是默默一个人忍过去了,有时候瞒不过去,一直让她打工的店老板会在隔壁买些跌打药和止痛药给她。
无双城的跌打药药效极好,其中有些独创的成分,效果极其出众,而其原料便是魔影洞天生长的一种草药,其他地方还真买不到——顺带一提,这种药的出现,和小月饮楼出现在无双城的时间几乎一致。
那店老板知道她的过去,也对她很好。
能够规训一个人的可以是拳头和鞭子,但能改变一个人的,往往是一碗热汤,一碗阳春面,一根烤肠……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的,所以说,人总是离不开吃。
这是店老板告诉她的,她也一直记着。
这家店是卖酒的,只是捎带卖卖阳春面。葱油加点酱油用开水一冲再放入面条葱花就是阳春面了,这么简单的食物在这里卖到十二一碗还有大把人来买,祝乐乐一直觉得店老板比自己偷东西还要恶劣,但也不知怎的来吃的人总是很多,还说好吃,里面也确实没加什么特别的东西呀?
祝乐乐没有学怎么做面卖酒,她就是个打杂的,洗洗碗,搬搬面粉就够了,她长大了,有了点本事了,便也离开了那家店,自己闯荡去了。店里又换了新的小生在洗碗,她平时还挺爱去,点一碗面,吃个烤肠,再喝半两酒,逗逗那些小生……
她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很简单,想着下一顿能吃什么,想着怎么能吃得到就够了。
偷活人的东西会被骂,会被店老板不喜欢,但偷死人的东西就没什么问题了。无双城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比武场上的死人东西不太好偷,但赶在殡葬服务把人从魔影洞天里捞出来之前先把尸体扒干净,是没人管的。
她以此谋生,还赚过几次大的。有时候赚钱的东西明面上不太好看出来,比如她赚的最多的一次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而是一封信。
信里有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收信的人哭得稀里哗啦,然后给了她一大笔钱。
当然,作为人类的生活在被巨兽吃下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断绝一切的决悟。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大概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只是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只九尾狐狸,她差点以为自己死前看到幻觉了,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没有求救,而是惊呼:“哇塞,九尾狐!”
直到被九尾狐从巨兽嘴里扯出来,扛着送来了小月饮楼,她都一直以为是出现了某种幻觉,毕竟她确实不认识什么九尾狐,再说,不是都说死前能看见什么神仙啊,妖怪啊一类的东西吗?
符不离妙手回春,这才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处于幻觉之中。
小猫娘对着她喵了一声。
她便也跟着喵了一声。
至于含义是什么,她不懂啊。
当得知符不离想要把她变成猫娘,她立马就同意了。她本来就无依无靠,这里环境和无双城不一样,还挺新鲜的。而且在无双城长大的她,也知道被救了命是要以身相许的。
不过不知道符不离计划的她,稍微有点迷糊。
“是因为我一直在抢尸体,所以要把我变成猫娘吗?”
“这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我还以为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们生意。”
“我这里是小月饮楼,不是殡仪馆!要算的话,也该是医院!”
“殡仪馆不是都开在医院隔壁吗?”
在无双城里,一条街上从头走到尾,可以依次是酒馆、武场、医院、殡仪馆,真正的一条龙服务,能够省去一大笔打车的费用。
无双城里打车费用奇高无比,无双城高低错落极大,寻常人莫说开车,就是坐车都容易吐出来。
祝乐乐的回答让符不离只能一双竖瞳死死地盯着她。
祝乐乐随之一笑:“好啊喵~我看那些猫娘抢尸体特别快,我一直在想,她们搬一趟尸体到底能赚多少钱呢。”
“她们是拿去吃的。”符不离道。
“吃?!”
“没人要就吃了。我听说是这样。”
“你吃过吗?”
“我不吃那个。”
“那你吃什么?”
“我什么都吃。”
“什么都吃为什么不吃尸体?”
“我为什么非要吃尸体?我为什么不吃活的?”
“你吃活人?”
“…………………………也不是不能吃,喂,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可要想清楚了。会有点疼的,而且,你最好有足够的觉悟,否则真的失去意识变成魔物,我也未必有办法啊。”
“嗯,想清楚了喵。对了,我第一眼见到你,我还以为我已经是尸体了呢,哈哈哈!原来猫娘不只会出现在殡仪馆吗?”
“…………………………可恶,无双城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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