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你又要撂挑子不干？”
夏帝脸上有些不悦，他敲了敲顾景之的奏章，道道：“你觉得，这上面的东西，除了你自个外，还有谁能懂？”
呃……
顾景之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道：“陛下，您误会臣了！”
“臣的意思是，这铜矿不能划归户部，亦或者说，这铸币之事不能划归户部管辖！”
“哦？”
夏帝皱眉道：“这事儿除了你之外，旁人别说做，恐怕都无法理解，不划归户部又该如何？”
“臣以为，这货币涉及面太广了，若是划归户部就等于将铸币的权利给了户部，眼下由臣主持倒也无碍，可今后呢？”
顾景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臣以为，铸造货币这等大事，不能因为当下只有臣能做，又或者因为跟钱有关就划给户部！”
“户部可接管发行之权，却决不能收拢铸币之权！而且，为了避免以后出现问题，臣以为铸币、发行不仅要分开，还要相互监督！”
“臣在这个基础之上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朝廷新成立两个新的衙门！”
“新衙门？”
夏帝顿时来了兴趣，他笑道：“那你说说看！”
顾景之说道：“这第一，自然是铸币权，铸币权只能单独成立一个衙门，人员可以从工部抽调！该衙门主要负责铸币所有事宜，不仅如此，即便是这个新衙门内部，也要完全将职权划分出来！”
“比如，铜矿采集部门，金铜矿冶炼部门，货币铸造部门，防伪技术部门，再到货币验收部门等等……”
夏帝一听，当下皱眉道：“顾卿，划分如此之细，这会不会太过了！”
顾景之摇头道：“陛下，事关国运，货币技术决不能掌握在同一批人手中，尤其是这冶炼金铜和防伪技术，更是钱币的核心，这些要是掌握在他人手上，就有可能造成货币泛滥！”
“是以，臣将铸造货币的工序完全划分开，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直接窃取其中机密！”
“另外，货币铸造规则，也需得按照严格程序，臣以为不仅要有严苛的法律，甚至在货币成功发行后的每一次铸币、都需经过朝会决议，并且要符合律法条文规定的情况下，朝廷才能下旨按照指定批次铸造货币！”
“这……”
夏帝下意识就皱起眉头。
顾景之在铸币部门设置各种制度分权也就罢了，竟然连皇帝铸币都要经过朝会同意才能实施。
作为封建帝王，他下意识就要反对。
不过，这话到了嘴边，他却淡淡地说道：“你给朕一个理由！”
顾景之此举，无异于是在限制皇权，他又如何能轻易答应？不过，他思来想去的，这么做对顾景之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他觉得还是给顾景之一个解释的机会。
顾景之怡然不惧，他说：“陛下，可还记得臣刚回京那会，和陛下说的以金银为本制定的货币政策？”
夏帝眉头紧蹙，想了想，说道：“朕记得，你此举是为了防止货币泛滥，从而造成物价动荡！”
“正是如此！”
“陛下，您是开国之君，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是在您跟前受教，想来都是体恤万民的好皇帝，然则陛下认为，我大夏后世之君都能如同陛下您这般？”
顾景之拱手道：“今日即便冒犯陛下，臣也要先说明！纵观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代代明君的情况，我等后世之人，单以史为镜，即便我大夏真就世代明君，却也不得不防！”
“货币之利害，丝毫不比朝政来得轻，相反……这货币稍有动荡，轻则造成物价动荡，百姓受难，重则可摧毁一国之国运！”
“臣请陛下纳言，要不然臣绝不敢轻启货币新政！”
顾景之满脸诚挚，夏帝听着也满心忧虑，对于顾景之说的话，他倒是没有动怒，不过君权却不能轻易动摇。
他问：“顾卿，货币动荡可摧毁一国国运……非是朕不相信，只是，你需得能说服朕才行！”
“这……”
顾景之眉头微皱，他还是想得简单了。
原以为此举能断世家根基，夏帝应该不会反对，没想到却卡在了这里。
他想了想，苦笑道：“陛下，臣记得当初和您说过一件事儿，世家私铸钱币投入市场，导致铜钱泛滥的事儿！”
“臣只是想告诉陛下，相比他们违背国法大逆不道之举，臣觉得他们此举导致铜钱贬值……此等后果才是更为严重的！”
夏帝听了一惊。
当初顾景之和他举例的事儿，他事后也让内卫府去验证过，的确和顾景之说的那般！
夏帝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了！
顾景之却继续说道：“陛下，朝廷要是没钱了就铸币，那和世家私自铸币有什么区别？二者间不过就是换了个去做这事儿，让违法变得合法！”
“然则此事本身带来危害却并没有改变，陛下纳臣之言，下定决心改革货币，为的是大夏基业的稳固，若朝廷都不能严格遵守这些法度，那改革的意义又在哪里？”
“百姓虽不聪慧，却也不是傻子，当他们发现曾经一文钱能买到的馒头又变成了两文钱，而他们的收入却不见增长的情况下，只怕改革后的局面又将回到开始那般！”
“并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举对朝廷的威信损伤太大，届时朝廷又该让百姓如何相信朝廷？”
“……”
夏帝沉默了！
对他来说，中央集权固然重要，可要是这后果是导致大夏出现动荡，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了想，叹道：“也罢！此事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顾景之听了，当下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提出的这一条，就是防止昏君胡乱搞，又或者是对经济没有认知的皇帝乱来。
好心办坏事的事并不少见，方向错了，越是努力后果越是严重。
经由顾景之一番劝说，夏帝也放下那点心结，说道：“顾卿一心为我大夏江山，朕身为皇帝又岂能辜负卿拳拳报国之心？”
“也罢，此事朕允了！朕会立下祖训，要求后世子孙遵从，顾卿可以放心！”
顾景之笑道：“陛下圣明！不过不仅仅要写在皇家祖训，律法也要明文规定！”
夏帝：“……”
好小子，你这小日子是越来越有判头啊！
他翻了翻眼皮：“顾卿还是先给朕说说后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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