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沉重到仿佛承载着一个时代兴亡的巨大城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那声音，在死寂的清晨里，传得格外遥远，也格外刺耳。
它像是一曲，为袁氏王朝，奏响的，最后的挽歌！
驻守在东门的，是辛评的心腹。
当他接到命令，亲手转动那沉重的绞盘，拉开巨大的门栓时，他的双手，一直在剧烈地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他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以及他全家，马上就会死。
而这么做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随着巨大的城门，被缓缓地，向内拉开。
一道刺眼的，黎明的曙光，照射了进来。
也照亮了门外，那片沉默的，如同黑色森林一般的，钢铁军阵！
没有欢呼。
没有喊杀。
只有死寂！
和那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铁与血的杀气！
城门之后，那些原本还在犹豫、彷徨的河北士兵，当他们亲眼看到门外那支传说中的，魔神大军时。
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
“铛啷！”
“铛啷啷！”
兵器，被丢弃了一地！
无数的士兵，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更有甚者，直接跪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冰冷的地面，瑟瑟发抖！
他们不敢看！
他们不敢去看那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的“顾”字大旗！
就在这时。
城外那沉默的军阵，动了。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邺城人的心上！
一支浑身包裹在黑色重甲之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军队，缓缓地，踏入了这座，象征着河北权力之巅的城池！
陷阵营！
高顺，走在最前方！
他的身后，是那七百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活着的传奇！
他们所过之处，所有的河北降兵，都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为他们，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通往城市心脏的大道！
紧接着，更多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邺城。
他们接管了城墙，控制了武库，占领了所有的交通要道！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声多余的喧哗。
那份恐怖的纪律性，和那沉默背后所蕴含的，毁灭性的力量，比任何屠杀，都更能震慑人心！
辛评和辛毗兄弟二人，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一众心腹，恭恭敬敬地，跪在街道的中央。
当顾衍骑着马，在一众虎将的簇拥下，缓缓来到他们面前时。
兄弟二人，连头，都不敢抬起！
“罪臣，辛评（辛毗），参见冠军侯！”
“我等，已斩杀国贼审配，献上邺城，恭迎侯爷，入主冀州！”
辛评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有些颤抖。
他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希望，能换来这位新主人的，青睐。
然而，顾衍，只是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
那目光，很平静。
平静到，让辛评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毛！
“审配，是忠臣。”
顾衍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忠臣，不该被称之为国贼。”
“至于你......”
顾衍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献城有功，我会记下。日后，这冀州，还需要你们这些识时务的俊杰，来替我打理。”
“谢......谢侯爷！”
辛评闻言，心中狂喜，拼命地磕头！
他没有听出，顾衍话语中，那深深的，不加掩饰的，嘲讽。
顾衍没有再理会他。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这座古老的城池。
街道两旁，无数的窗户和门缝后面，是一双双充满了恐惧、麻木，与好奇的眼睛。
他们在窥探着，这位传说中的，能止小儿夜啼的，魔王。
也在窥探着，自己那未知的，命运。
“传我将令。”
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
“入城之兵，秋毫无犯！敢有滋扰百姓，抢掠民财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斩！”
“开仓，放粮！”
“所有在朝歌之战中，战死的河北将士，查明身份，登记造册！其家眷，由官府出面，抚恤三年！”
“城中所有府邸，不得私闯！尤其是......”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座气势恢宏的，袁氏府邸。
“袁府。”
一道道命令，从他的口中，清晰地发出。
整个邺城，这台刚刚陷入瘫痪的巨大机器，在他的意志之下，开始以一种全新的，高效的方式，重新运转起来！
那些原本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百姓，听着那一遍遍在街头巷尾，循环往复的，官府通告。
他们的眼中，那深深的恐惧，渐渐地，被一丝不敢置信的，迷茫所取代。
不杀人？
不抢劫？
还给他们这些“叛军”的家属，发抚恤金？
这......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王吗？
......
袁氏府邸。
当顾衍带着吕布、赵云、张合等人，踏入这座曾经代表着北方权力之巅的府邸时。
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无数的下人、侍女，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更多的，则是跪在庭院之中，面如死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顾衍没有理会他们。
他径直，走向了府邸最深处，那间曾经属于袁绍的，华丽卧房。
张合跟在他的身后，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故地重游，却是以这样一种身份。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当卧房那扇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时。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死亡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昏暗。
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帘布，遮挡了起来。
而在那张巨大而又华丽的床榻之上，一个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袁绍。
他双目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死前那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他的身体，早已冰冷。
在他的床边，还散落着几个，被打翻的药碗。
他不是被杀死的。
他是被自己，活活吓死的！
是被那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吞噬掉的！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北方的四世三公，天下霸主，最终，却是以这样一种，无比憋屈，无比窝囊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甚至，都没能等到，他的敌人，亲自来取他的性命。
大帐之内，所有的虎将，看着床榻上那具可悲的尸体，都沉默了。
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英雄末路的唏嘘。
只有顾衍，神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那张扭曲的，死不瞑目的脸。
“厚葬吧。”
他淡淡地说道。
“毕竟，也是一代枭雄。给他，留最后一份体面。”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那具尸体一眼，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路边的陈设。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合的脸上。
“儁乂。”
“末将在！”张合心头一凛，连忙躬身。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沮授先生，被袁绍关入了囚车？”顾衍的声音，很平淡。
“回主公，是的！”
“去，把他，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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