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摇晃得厉害，大家紧紧抓住可以稳固身体的东西，根本没心情也没工夫交流。
狂风暴雨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逐渐减弱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落在波涛渐息的海面上，破碎的银光随着海浪轻轻摇曳。
游艇终于停止了剧烈的摇晃。
引擎重新发出平稳的轰鸣，在船长的操控下，缓缓驶向叶山码头。
密闭的船舱内，气氛却依旧凝重得如同外面的低气压。
五个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金子万代裹着一条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薄毯，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后怕。
她那双大眼睛时而空洞地望着地板，时而又充满不安和依赖地瞟向林决明。
秦璇的那位女性朋友（丽子）显然吓坏了，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秦璇本人则脸色铁青，抱着手臂坐在另一边，眼神复杂地在林决明、龙葵和万代之间来回扫视，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计划彻底失败、局面失控的懊恼。
黑川龙葵是最镇定的一个。
她默默整理着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衣服，目光偶尔扫过船舱内的众人，最后落在林决明身上。
林决明则站在舱窗边，望着窗外逐渐平静的海面，眉头微锁，似乎在评估当前的局面和后续的麻烦。
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声和丽子低低的抽噎声。
刚才共同经历的危险，并未让这诡异组合的关系缓和多少，反而因为密闭空间的尴尬对峙，让某种紧张感沉淀了下来。
游艇终于靠岸。
船长打开舱门，湿冷的、带着咸味的夜风涌入，吹散了舱内沉闷的空气。
“各位，已经安全了，可以下船了。”船长语气疲惫地说道。
众人沉默地依次下船。
码头上，接到通知的金子家另外几名保镖和车辆早已等候在此，立刻上前将依旧有些恍惚的万代小心翼翼地接上车。
丽子也被秦璇的其他朋友接走。
秦璇站在原地，看着林决明和龙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咬了咬嘴唇，语气生硬地开口道：
“……今天……谢谢了。”
这话更像是对林决明说的，她依旧无法自然地对龙葵表示友善。
林决明点点头：“没事就好。回去好好休息。”
秦璇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龙葵，又看看林决明，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邀请道：
“那个……看大家都吓得不轻，要不……去我别墅坐坐？喝点热的东西压压惊？反正……就在对面。”
林决明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龙葵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声道：“去吧。”
她的眼神平静，似乎看出了秦璇的复杂情绪，也认为暂时维持表面缓和比直接拒绝激化矛盾更好。
林决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打扰了。”
…………
秦璇的别墅内部是现代奢华的装修风格，一层面积至少两百平方，与林决明那栋古朴的一户建截然不同。
温暖的中央空调很快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意。
秦璇从奢华的开放式厨房里拿出茶具和点心，默默地冲泡着热红茶，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丽子裹着毛毯，捧着热茶，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小声和秦璇说着话。
万代被保镖安排在单独的休息室，有专人看护。
林决明和龙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喝着茶。
一杯热茶下肚，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劫后余生的共情，暂时压过了彼此间的隔阂。
秦璇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决明和龙葵，虽然心里依旧酸涩，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
她甚至主动给龙葵也添了一次茶，虽然动作有些僵硬。
简单的茶点之后，夜已深沉。
丽子体力不支，被秦璇安排到客房休息。
黑川龙葵站起身，对林决明轻声道：“我去看看金子小姐的情况。”
她主动将空间留给了林决明和秦璇，走向万代休息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林决明和秦璇两人。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艺术挂钟的滴答声。
秦璇深吸一口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月光下恢复平静的海面。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她和身后林决明的身影。
“出去透透气？”她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林决明点点头，跟着她走上了连接客厅的宽敞阳台。
夜风清凉，带着雨后的湿润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远处传来规律的海浪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叶山平日宁静的夜晚。
两人并肩靠在阳台栏杆上，沉默了片刻。
“今天……吓死我了。”秦璇率先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差点以为真的回不来了。”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以后还是小心为好。”林决明回应。
秦璇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直视着林决明，忽然问道：
“林医生，今天……如果没有她们两个，你会不会……对我不一样？”
她的问题直白而，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
林决明沉默了一下，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诚地回答道：
“秦小姐，今天在船上，任何一个人遇到危险，我都会尽力去帮。这与是谁无关。”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和凝重：
“我的情况，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我来叶山，并非只是为了度假。我身上牵扯着一些……过去的麻烦，甚至可能带来危险。
就像今天万代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她后边还有一大堆人跟着。
我故意和你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不喜欢或者排斥，而是因为我不能，也不应该，将无关的人卷入我的漩涡之中。”
他看着秦璇，眼神真诚中带着疲惫：
“我珍视与每个人的相遇，包括你。你的好感，我能感受到。但正因如此，我更希望你能拥有更简单、更安全的生活，而不是因为我而陷入不必要的困扰甚至危险之中。你明白吗？”
秦璇怔怔地看着他，这坦诚与无奈的语气，让她心中的妒火和怨气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危险？是黑道的人吗？”她轻声问，想起了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
林决明微微颔首，没有细说：“差不多。所以，秦璇，给我们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好吗？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秦璇低下头，沉默了良久。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虽然还有些不甘，但多了几分理解和冷静。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我好像有点懂你的意思了。好吧……我给你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作为邻居，偶尔一起喝杯茶，总可以吧？”
林决明笑了笑：“当然。谢谢你的理解，秦璇。”
“行了，晚了，你去看看她们吧。我也累了。”
秦璇摆摆手，转过身，背对着他，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些许洒脱，但背影却透着一丝落寞。
林决明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晚安”，便转身离开了阳台。
回到客厅，龙葵正好从万代的房间出来，对他微微摇头，低声道：“睡了，但睡得很不安稳，需要人守着。”
“辛苦了。”林决明看着她，轻声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黑川龙葵点点头。
两人向秦璇道别后，离开了别墅，走向对面那栋在月光下显得安静而略显沉重的房子。
阳台上的秦璇，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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