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站在船舱顶看着方玉辰和刘氏搬下船之后，顾滟也裴修年也坐着马车回到裴家。
此后就没有出门，安心在家等待乡试放榜。
乡试榜俗称“龙虎榜”，说是十五放榜，但其实十四晚上一过子时，便可以等着了。
那时贡院的公堂之上一片灯火辉煌，主、副考官，加上监试官等五位大官齐坐在公堂之上。
内帘官就将他们面前确定取录的卷子一一拆开，核对姓名、籍贯确定没有错漏，给几位大人复核无误之后，便写在纸上，从门缝中交给外帘官，由他们整齐地誊抄在榜上。
等誊抄完，这纸条就交给报子，这些报子们就拿着纸条去寻考生的住处报喜去了。
考生大多都住在客栈里，如今也是灯火通明，沉得住气的还能叫上壶茶坐着等，沉不住气的都已经纷纷挤在门口，垫着脚往外瞅了。
来考过的或是家中出过举人的考生，跟翘首以盼的考生分享经验。
“听说，这榜是先从第六名开始填，依次填下去，等填到最末天就要亮了。”
有人一听喊道：“那我肯定不在前头，回去睡一觉正好！”引得众人哄笑。
“怎么从第六名，那第五名往上的呢？”有人则好奇这个。
“等最末填完，才从第五往上填，等到亚元、解元，天都已经大亮咯。”
“那我更得回去躺着了。”
这人引得众人一阵嘘声，也不乏有些调笑道：“解元岂不是比咱们等得还着急！”
“那可不是，都以为自己不中了，结果最后得了个解元！”
众人听得又是发笑，又是神往，多希望那乍悲还喜，大落大起的那人就是自己！
客栈里灯火通明，街巷里不少人家也是彻夜亮着灯，裴家便是其中一家。
知道今夜要等榜，众人白天睡得足足的，如今都精神奕奕的坐在堂上，桌上摆着平娘现做的点心，还有瓜果等物，就连一会要赏报子的果子红包，赵氏都预备好了。
顾滟一早就找人问好了，知道按照以往放榜，前五名都是要等到清晨的，她就没打算熬夜等着放榜，可是看一家子兴致昂扬，就连贾慈都坐在堂上等着，她也不好躲懒，如今靠在软榻上直打哈欠。
“你若是困，就去睡一会，到时候我叫你。”裴修年看她这样，低声笑道。
她又打了个哈欠才摆摆手，“算了，别折腾我了，熬个大夜到时候一起补吧。”
“还不一定呢。”裴双双磕着瓜子，“没准咱们一会就能去睡了。”
“呸呸呸……”
赵氏冲着观音像摆了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观音大士您可千万别当真。”
拜完了，她才转过头拧了下裴双双的耳朵，“你可真是你哥的魔星，天天也不盼他点好！”
裴双双挣开她的手，一溜烟躲进了顾滟的怀里，“我这意思不是说哥哥他一定能中举吗！”
“臭丫头。”赵氏瞪她一眼，又拉过顾滟的手慈爱道：“我就信我们滟滟这个福星。”
“娘你可别说了，我听着都觉得肉麻。”
裴双双搓着胳膊一脸嫌弃，结果又给自己引来一个爆栗子，捂着额头一脸委屈。
反倒是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中间还夹杂着几声白白的叫声，更显得屋子里热闹。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感觉不一会外面天色就亮了。
他们坐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闹腾的声音，就好像整个府城都沸腾了，尤其是四邻中也有乡试的考生，隔着几家院墙都能听到鞭炮的声音，这气氛比过年都要热闹几分。
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亮，门房上的赵大也一直没来叫人，赵氏开始紧张起来，就连一直闲闲散散的顾滟都坐直了身子，眼神不是往外瞥一眼，不知道是忐忑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最稳的住的反倒是作为考生的裴修年，他从得知自己是草元之后，心里反倒料定自己不会是解元，心态就放平了。
此时就等着来人报说自己是个亚元，唯一担心的就是顾滟会失望，有些后悔告诉她自己是草元的消息。
果然一直等到天色大亮，赵大才终于在裴家人翘首以盼中从偏门跑了进来，“夫人，大小姐！来了，来了，报喜的人来了！”
赵氏听到声音就站起来往外走，口中急声问：“到哪了？”
“到巷口了，到巷口了！”
赵氏就带着众人往外面走，匆忙中冲平娘喊，“糖、果子都带上，都带上！”
平娘应了一声，直接把围裙一撩，把一盘盘糖果瓜子都倒了进去。
顾滟看赵氏急匆匆的生怕她摔了，赶紧来扶住她，“娘，还没到门口呢，您慢点！”
这时候，赵氏哪还听得进去这话，只紧紧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一群人来到大门口，果然报喜的人还没有过来，但也能瞧见报喜的队伍了。
前面一个扛着上书“报洗”红色牌匾的人，后面跟着四五个吹吹打打的人，头上都穿着黑色羽翎方冠，身上穿着红色官袍，一个个像是官差又像是台上唱戏的戏子，招摇过市。
也不知道报喜都是这个排场，还是只有来给解元报喜有这排场。
早上，四邻都起床了，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纷纷跑出来看，都议论起来这到底是哪家这么好命，家里边孩子中了举了。
这报喜的队伍毫无疑问最后停在了裴家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们也都围了过来。
扛着牌匾报子从怀中取出那张红色纸条，冲着喜气洋洋的裴家人高声唱道：“裴修年，永昌府关岭县安城村人，取一等第一名，解元！”
众人大哗，随后惊叹。
而唱完名的报子一改之前的肃容，小跑着把纸条递到裴修年面前，“裴解元，大喜，大喜啊！”
他几个同伴也走过来，一脸喜气和讨好地拱手道：“恭喜裴解元，贺喜裴解元。”
人群也都跟着恭喜起来，这种大喜事，当然要跟着沾沾喜气。
裴家人自然也都高兴极了，赵氏喜上眉梢，冲着众人笑道：“同喜同喜！”
反倒是裴修年比赵氏晚了一步，顾滟笑看他，“怎么，高兴傻了不成？”她说着话，把准备好的赏钱塞进他手里。
他垂眸看顾滟一眼，脸上的喜色也掩饰不住，把手里的沉甸甸的红包递给为首的报子，“有劳几位，几位沾沾喜气。”
平娘把怀里夹杂着铜钱的糖果瓜子也都撒了出去，口中喊道：“今日裴府大喜，请各位都沾沾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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