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很清楚，很多对自己而言都算夸张的事情，眼前这三人根本想都不敢想，所以他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挑了重点来声情并茂，毕竟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绝无虚言。
聂仁贤自然不是死脑筋，他震惊之余也在思考古月到底想说什么，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毕竟都已经成了过去，又和眼下的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好奇那‘黑市’怎么能够无孔不入，后来渐渐明白，他们最大的成功点在于能够利用任何人的贪欲。
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追求，比如一个武者，为了更高更快更强，他需要更好的资源更多的便利，而在六国眼下的境况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就算你是唐问天也不行，因为各有各的物资缺乏。
譬如陈国，那最大的丹药储备当然不是假的，不仅仅是质和量，种植园也不在少数，毕竟陈国人都习惯了以炼药相关行业为生，所以他们在这一块有着相当程度的自给自足，但是，他们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们无法想象，那陈国老皇帝为了让我帮他弄到金属矿物到底能有多么慷慨大方！不是他不懂，更不是他不计较，只是他们的国民迫切需要而已！
不得不说他也算有道明君一方雄主，可惜他遇到了咱们陛下，遇到了另一群老狐狸，所以他想要施展的报复终将成为梦幻泡影罢了……
同样，南边的顺国有着最先进的锻造技术，他们那的锻造师都是正儿八经有着足够工艺和经验，绝不是花拳绣腿，可他们那虽然有着最好的熔炉却没有完整的矿脉，对于矿业需求过大的他们只能选择去海里探求未知的契机，可到头来，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矿物却没法使用，你们同样难以想象那些人为了让我替他们熔炼‘深海玄冰’到底有多么低眉顺眼！
其他地方我还没去过，不过想来也是各有各的突出又同样都有自己的弊端，总体来说，造成这一些列问题的当然就是各国之间的商品管制措施。
而对于大楚，周边所有国家都是变着法想要遏制，你们多半很难猜到我那岳父上官会长，为了给大楚弄到一些稀缺的东西，到底跑坏过多少马车，累死了多少匹快马！
可惜，他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劳，也依旧没法给大楚带来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因为谁都清楚他的目的，所以谁都不会对他太放心……
但是，我和岳父大人不同，我有自给自足的条件！
这一点是周边五国所有人都没法预料到的，因为我可以找到大森林里的魔兽谈生意，而且真的谈成了！
同时，我更清楚症结所在，而且有本事从最根本的地方去突破一道道关卡，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没法遏制住我的炼药和铭文水平逐步提高！
当然，唯一能限制我的还是更进一步的丹方和图谱，但是有这些的人同样也有自己的需求和缺憾，而我恰恰可以想办法去帮他们弥补。
这就是我能够混到今日这个地步的最重要原因，也是最根本的依仗，所以我更加明白这一点的重要性，不断去攀登去提高自我，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更多契机去完善自己的愿景，去站上更高的山峰！
而这些，就是我那‘小酒馆’计划的本质，说到底，我要突破各国的固步自封，让他们不得不找到我，就像陈国和顺国一样！
可是，我当然也知道，这个理想太过远大，绝不可能一蹴而就，虽然陈国的老皇帝已经表态，但是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在其他国家里也没法复制，所以我只能继续呕心沥血去规划去探求，持之以恒孜孜不倦，我相信功夫只怕有心人！
可惜啊，咱们的陛下有自己的雄图霸业，他虽然理解我要做的事情，却也没那么多耐心去等待，因为即使是我也没法给他一个更值得相信的未来……
所以陛下时常敲打我，却又不会勒令我停下自己的脚步，意思很简单，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又能替陛下办好其他差事，剩下的时间里我想干嘛都行。
作为臣子，这样应该知足了，能为国操劳为君分忧！
但是，我忙碌的时间越来越长，能继续自己事业的时间越来越短，虽然我对于这些没有任何怨言，可我仅有的‘闲暇’是不是不应该用来处理那些‘飞来横祸’？！
一次又一次，我累了我疲了我怕了！
所以我想要变通，我想要转换，于是发现了症结所在并为之布局。
既然陛下对太子殿下不满意，那就换一个能让他满意的不好么？
既然陛下的耐心不足够等待我的事业按部就班，那也至少能让我的‘空闲’时间更多的属于我自己对吧？而且一个能理解我做所做所为的储君，应该能对我的事业更有帮助，不是么？
三位，我跟你们说了这么多，你们一定觉得匪夷所思却又不明所以，对吧？”
下意识点头，随即立刻停住，聂仁贤三人听的太入迷，一时半会有些不由自主地跟着古月在配合，但是猛然惊醒，因为他们察觉到刚刚都只是在铺垫而已！
“其实吧，三位既然奉了张老师之命前来，我就没打算有任何藏私，不然我也不会对张老师推心置腹，不是么？
那么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又和诸位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三位，以及你们身后那些同窗同僚，只要是有着一颗爱国之心，希望大楚国泰民安的人，我其实都很佩服，也愿意和你们一起为之奋斗！
可你们应该能理解了，我所看到的黑暗到底有多深，咱们的陛下到底有多么困难！
而这些，我可以找谁帮忙呢？像严太师一样的大佬都有自己家族，更何况他还是三皇子的外公！
在考虑国家利益之前，他们首先会考虑的是自己，对吧？更何况他们才是‘黑市’最好的商业伙伴，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了扳倒太子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试问，这样的一群人，我可能与之为伍么？
他们其实都和长孙家的人一样，巴不得我早点一命呜呼！因为我真正挡住了他们通向利益的道路！
这也是我思前想后，不选择那些皇子的原因之一。
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太大太长远，只有一个没有背靠家族不需要去依仗外戚的储君才会更支持我，对吧？因为这样的储君才能仅仅去思考大楚的未来！
当然，太子殿下其实现在也没有外戚了，但他的外公与一干人等，差不多算是我亲手杀的……
唉，可惜啊，咱们所有人都知道，唯独这条路是怎么也走不通的，对吧？
没辙，虽然步履艰辛，知道这一路荆棘，但是为了心中的期待为了大楚的未来，我古月可管不了那些身前身后名！
这也是为何我期待与诸位合作的原因，因为诸位才是不计得失只考虑大楚的安定繁荣！
你们的心中只有百姓的安居乐业，只有陛下的雄图霸业，只有大楚的江山社稷！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一位并没有在朝中的根基，而我也始终没有兴趣结交达官显贵，所以到现在才不得不花心思想对策。
不过，我并不是要搞党争，更不是要夺权，因为这些对我而言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真的，无论你们信不信我，你们都应该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古月的的确确算是一个‘香饽饽’，不是么？如果我真的想要党争，我能动用的物资储备可是你们难以想象的，更何况我奇货可居啊！
事实上，我需要的只是表达一个态度，一个让陛下慎重考虑的契机，但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唯一要做的，只是秉持本心而已！
而且，三位可以拭目以待，陛下并不会太反感我的所作所为，不然那几个‘太聪明’的学生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对吧？”
绕了一圈又一圈，古月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倒出来了。
聂仁贤三人依旧有些跟不上，可他们却能够把握住一个重点，那就是古月并没有太多要求，自己也的确不需要做任何额外的事情，唯一需要“配合的”，仅仅是继续做自己！
可这样就能成事了么？他们不理解，反倒像是当了这么多年官的他们，比古月这个半大小子更加不谙世事一样……
当然了，虽然在官场也不是刚混迹一两天的新手，但结党营私这些事情对聂仁贤三人而言是真的没兴趣，平日里抱团也只是为了取暖，毕竟这样可以少受一些排挤和欺负，而且相互间有了帮衬也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而陛下更多的还是需要能人，那些大佬们也就不至于做的太绝。
而现在古月给他们说了半天，结论却是什么都不用做？！
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送走了张老师的三位学生之后，古月又回到了平静的日常，他继续着休养生息，努力将自己的状况调整至最佳，以备去赌一把“炽焰焚”到底能不能让系统再次进化。
学院里的其他人倒是各有各的忙碌，因为出行在即。
“听说北边很冷？”
“多穿点。”
“听说北边都是山？”
“又不用你走路！”
“听说北边……”
“你烦不烦啊~！”
“哎哟哟，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子啊！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如果说陈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沃土，那么周国就是的绵延万里的崇山峻岭，尤其是当山直接成了周国的边境线，再往北就是大森林。
由于中间隔着楚国，所以慕容荻从未有过踏足周国地界的机会，故而这次兴奋不已。
相对而言项无忧的见闻就更多了一些，虽然同样是宅在自己家里，可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看看各种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游记杂谈，不经意间的流露就被慕容荻给逮个正着，拽着她问东问西，实在不耐烦的时候，还会被直接武力镇压，这也不可谓不是个悲剧……
上官铃兰回到了上官商会，因为她父亲回来了。
不过上官会长的脸色不太好，因为这一次不仅跑了躺空而且他已经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的被坑差点让自己女儿陷入危机，自责和后怕萦绕心头让他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没事的，女儿不是好好的么？”
“唉……是为父一手把你推向他的，可是为父也没想到他的道路会这么坎坷……现在都时常在后悔啊！”
“父亲~！女儿可是一点也不后悔呢，真的！而且女儿很幸福也会更加幸福的，您知道吗，带了这个镯子可以百毒不侵，这次学院里的大伙都中毒了，可女儿却能好好的，一点异样都没有！所以啊，父亲您大可放心，古月对女儿是上心的，真的！”
上官会长听到这些之后反而更加担心，因为他最清楚自己女儿，有这个镯子在手，就算她真的可以一直不受限制百毒不侵，其实反而会更危险了，在那些生死一刻傻女儿不光不会自己跑掉而且一定会挡在其他人身前！
不过上官会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心中只剩下无尽感慨，“姑娘大了……”
之后的时间里上官铃兰向自己的父亲好好请教了一下北面的情况，无论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但凡上官会长听过见过的都没有剩下一点一滴，他无比希望能再给自己女儿更多一点点帮助，可惜他清楚自己能做到的始终有限。
不过上官铃兰的热情高涨让上官会长心中无比宽慰。
时间顾自流逝，到了黄昏时分，一份邀请被送到了古月面前。
“来见见吧。”
这是皇甫大人原话，没有其他任何附加，无比直白。
古月挑了挑眉毛，倒是好久没见到这位老大人了，虽然的确有躲着他的成分在里面，但这邀请都来了不去就太不给面子。
更何况传话的人还是上官铃兰的大姐夫，皇甫仲孝。
很显然，皇甫大人的意思就是不要找任何借口推辞，立刻赶紧马上去他面前……
古月有些无奈却又十分好奇，因为这老人找自己多半没有好事，可他也不曾这么急切，或许真的很重要？
“有可能和我正在做的事情有关联？”
倒是的确很有可能，毕竟这关系家国大事，哪有皇甫大人不插手的道理？就算轮不到他插手，他都不会闲着，更何况这一次依旧是他特地安排的！
古月索性懒得再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当然，他更不会去问皇甫仲孝哪怕一个字，因为这人出现在这里就是摆明了什么都不会说的意思，不得不说皇甫大人是真的“心大”，他就不怕古月“适当地”折磨一下他这个儿子么？古月自己都没这个自信一定不会……
没让学院的人跟着，毕竟这去的地方也不是龙潭虎穴。
但是项无忧坚持想要同往，毕竟她也好久没见到皇甫爷爷了。
挨不住软磨硬泡，反正皇甫仲孝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古月也只好把项无忧一同带着。
其实皇甫仲孝心中始终忐忑，因为他到达学院之后才发现他的“保命符”上官铃兰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
虽然，他也知道古月不可能真的要他小命，但是，古月这家伙有成百上千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偏偏死不掉，对吧？
所以他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说，一句话都不透露，这样就能减少自己“心虚”的暴露……好在，古月今天心情似乎不坏？至少他也一个字都没问，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出发了。
皇甫仲孝心有余悸却依旧佯装镇定，因为这一路上，古月还有机会，而且可以是四下无人的机会……
没多久，二人轻车简从地跟在皇甫仲孝的后面抵达了皇甫府。
今日和以往并没有太大区别，依旧门庭若市。
皇甫仲孝“预料中”的悲惨待遇并没有发生，他暗自庆幸，却不敢松一口气！
好在公主殿下驾到自然不可能没人迎接，府里上上下下都得有一个态度，皇甫仲孝便立刻找到了凑进人群里的方式。
而且，那些络绎不绝的百姓平日里可并没太多机会见到公主真人，很快就开始了更加的喧嚣。
“这就是无忧公主啊！真是太美了，就像朝霞一样！”
“明明是冰雪初融！”
“我们肚子里哪有什么墨水？还在这里咬文嚼字！有什么说什么，真情实感最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见到皇甫大人的时候随意惯了，这些百姓竟然直接开始用赞美的声音将项无忧包围。
如此境地还是第一次体验，项无忧的脸上顿时绯红了，抓着古月的轮椅不由更紧。
“老百姓们就是这样，简单朴实，没有什么太多心眼的，你别在意。”
“嗯……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学院里，周围的人好像都不会这直接……”
“因为在宫里你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在我那你是我夫人，又怎会有人敢随随便便呢？如果一定有，那只能是小荻了。”
听到“我夫人”三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欣喜，随即又不禁莞尔，因为慕容荻的确就是这样，比老百姓们还要直接！
就在这一路嘈杂之中，二人出现在了皇甫大人的面前。
正准备要问问题的百姓一看古大人和无忧公主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赶忙决定今日就算了。
“没事，您都排到门口了不是？先问问吧，不然皇甫老大人会不高兴的。”
“那……那草民就……就耽误古大人和公主殿下的时间了！”
憋了半天才把话说通顺，也是难为他了，不过屋内的皇甫大人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多余表示，依旧热情接待好好回答，让这位百姓满意而归。
“好了，今日就到这吧，贵客临门。”
皇甫大人一脸高兴，尤其是看到项无忧的时候，那种类似天伦之乐的表情溢于言表。
“皇甫爷爷！无忧不请自来了！”
“好，好，老夫也是多时没见过无忧小友你咯，都长成大姑娘了，古月小友平日待你如何？”
“好着呢，哥哥对无忧疼爱有加，我们应该能算是相敬如宾吧。”
“呵呵，那有什么好的？夫妻之间哪能客客气气？你回去后应该多管管古月小友，别把对他人的那种距离感也放在你身上了。”
“唔……无忧知道了，还是您一语道破，无忧也觉得哥哥有时候太客气了。”
一边替皇甫大人捶着背，一边用撒娇的口气述说着，项无忧的开心也是表里如一，毕竟眼前之人就相当于她的爷爷一般无二。
“他啊，就是太聪明，也太敏感，总是害怕被伤害，所以久而久之就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了，不过好在有你们几个小丫头陪在他身边，不然这古月小友多半要把自己给憋坏了！”
皇甫大人的状态也是难得的开心，或许这就是真真切切的天伦之乐吧，至少他还没有抱上孙女，似乎大孙子也就只有一个？这事古月也没有深究，只知道皇甫仲孝还没孩子，不清楚他那两个弟弟有没有生育。
“他的状态不太好。”
突然的提示打断了画面的美好，系统可不在乎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只需要陈述最直接最关键的事实。
古月闻言后立刻仔仔细细给皇甫大人诊视了一遍，面色不由越发凝重起来，“您的身体……”
“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啊！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天赋呢？还真是很好奇！”皇甫大人哂然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没错，老夫年事已高，多半快要油尽灯枯了吧。”
中气似乎还是之前那么足，却又的确有点后继无力的感觉，这个说法让项无忧一时心惊，忘了手上的动作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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