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日炎热，晌午的太阳更是晒得人受不了。
沈沚阮一大早便提着花篮，去了大花园。
她几日前去看过，大花园的茉莉开得正好，刚好摘下来做个香囊送给贤王。
府里的下人见她来了大花园，纷纷跟她打招呼，言语间颇为尊重，皆称呼她为“大小姐”。
沈沚阮有些不好意思，但如今她已经是李家正式上了族谱的女儿，不能给英国公丢人，因此只能挺直腰背，不让自己露怯。
到了大花园，沈沚阮看到了段熙禾。
“禾姐姐！”沈沚阮笑着叫她。
段熙禾今日来花园是为老夫人采花入药。
刚好现下正是茉莉花开的时节，她便一大早来采摘茉莉。
沈沚阮见她的篮子里已经放了不少茉莉花瓣，有些好奇：“是给祖母用吗？我看你摘了那么多。”
听到沈沚阮叫祖母，段熙禾还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反应过来，沈沚阮如今已是正式上了族谱的嫡女，称呼祖母是应该的。
“是啊，府医说茉莉有安神理气，缓解郁结，调和脾胃的功效，我便来摘一些。”
她来得早，虽说夏日的早上比晌午凉快，仅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段熙禾的鬓角就出了些细密的汗。
段熙禾已经满十六岁，女子最美好的年纪，整个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沈沚阮打量她，越看越觉得段熙禾耐看。
“你这么奇怪地看着我作甚？”段熙禾不解。
“听姑母说，二少爷去求老夫人，要娶你为妻啊，我今早还听姑丈说，就这几日，便要请媒人去你家，正式提亲。”
沈沚阮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调皮。
听到这番话，段熙禾的脸“唰”地红了。
“你这坏丫头，居然拿这件事跟我玩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段熙禾放下手里的篮子，就要去抓沈沚阮。
沈沚阮笑着跑开，两人就这样在大花园追逐起来。
两个年轻貌美又有活力的姑娘如此玩闹，顿时吸引了路过的丫鬟婆子艳羡的目光。
段熙禾到底大一些，玩闹了一会儿，便拉着沈沚阮进了一边的小亭子。
亭子里十分阴凉，沈沚阮理理自己的裙摆，与段熙禾相对而坐。
“你与贤王的婚事，是不是全部由宫里准备？你何时进宫去？”
沈沚阮是平民出身，不曾接触过皇家礼仪。
眼下朝中有两位亲王要大婚。
大婚前，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人选，皆要进宫接受三个月的课程。
只不过先以正妃为先，侧妃排在后面。
“是，这事归皇后娘娘管，应该在月底，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沈沚阮到现在还对于已经和贤王有婚约一事没有实感。
她身份卑微，重活一世到现在，居然要嫁给贤王。
这件事，她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是在做梦。
如今一切事情的发展走向已与前世大不相同。
午夜梦回时，她也难免会有不真切感。
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害怕一觉睡醒，又回到上一世那个小院子，面对那个恨之入骨的男人。······
想到这里，沈沚阮的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段熙禾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十分擅长察言观色。
她见沈沚阮的眼神暗了下去，顿时觉得自己不该问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贤王？”段熙禾关切地问道。
“当然愿意，我，我愿意！贤王这么好的人，不嫌弃我的出身，愿意娶我做妻子，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是啊，上一世的一眼，居然在这一世成了她的缘，沈沚阮甚至觉得老天在跟她开玩笑。
她心里无比珍惜贤王。
“那你为何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有了婚约，我们女子这辈子就算是定下来了，应该更想着如何过好往后的日子，你说是不是？”
两位少女坐在小亭中互诉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回廊下，张姨娘带着张妈妈盯着她们已经好一会儿。
她二人刚从府外回来，张妈妈的袖子里，还藏着专门去张记药铺买来的特殊药材。
主仆二人刚走入回廊，眼尖的张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段熙禾。
“姨娘，那不就是禾丫头吗？”
张妈妈指着不远处亭中一身嫩绿色衣裙的段熙禾说：“边上那个，是夫人身边的那个丫头。”
看着两位少女正追着笑闹，银铃般的声响刺得张姨娘心口直发堵。
她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凭什么这俩丫头能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玩闹，她却要为五百两银子想破脑袋？
一股浓浓的不甘顿时涌上心头。
随即她掠了掠鬓发，扭着腰上前，言语中带着讽刺：“哎哟，姑娘们倒是快活，在府内这般疯跑，倒像是那没规没矩的野丫头，传出去丢的可是英国公府的脸！”
言语间，张姨娘已经带着张妈妈走近跟前。
那小亭子不大，立在花园边也就是图个应景，根本站不下四个人。
听到这番明显不怀好意的话，段熙禾与沈沚阮对视一眼，二人站起，看向来人。
“姨娘说我们没规矩？可老夫人刚还夸我和阮妹妹举止大方呢！你是不是看花了眼？再说，花园这么大，我们玩我们的，又没碍着你，何来丢脸一说？”
“你！”
张姨娘气急，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倒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对她如此不尊重，要是以后当真嫁给了李源，那还不得骑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张姨娘指着段熙禾，语气里颇为嫌弃：“不要以为老夫人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
你出身低微，仗着养在老夫人身边居然跟我如此说话，你信不信，我告诉源哥儿，让他另娶他人，不要你这个臭丫头！”
听到张姨娘说自己出身低微，段熙禾顿时红了眼眶。
她家境贫寒，要不是得老夫人怜悯，被抱来养在身边，估计能不能平安长大还是个问题。
因此她也最介意自己的出身问题，如今被府里的一个姨娘用如此鄙夷的语气说出来，段熙禾的自尊心顿时有些受不了。
看到段熙禾委屈的样子，张姨娘得意极了。
见段熙禾强忍着眼泪的样子，沈沚阮十分明白她此时心里的感受。
她上前一步拉着段熙禾的手，声音里带着安慰：“别跟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我们去那边采茉莉去。”
转头时沈沚阮余光扫过柳姨娘，声音轻柔却刺骨：“有些人身份摆不正，倒学会对主子指手画脚，实在可笑。”
听到这句话，张姨娘脸色瞬间涨红。帕子拧得皱成一团，胸口剧烈起伏。
沈沚阮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她心口上。
主子，主子，是，在这个府里，姨娘就是个奴才，是个下人。
纵然她生下儿子，自己的儿子也是她的主人。
平日里叫声“娘”都得小心翼翼，怕被旁人听了去，说她没规矩。
如今被一个跟英国公府毫不相干的黄毛丫头如此说，张姨娘气得想跟沈沚阮拼命。
张姨娘尖着嗓子嘶吼：“你们仗着是主子就欺人太甚！我好歹是府里的姨娘，轮得到你们教训？”
张姨娘眼底满是不甘与怨毒，说着就朝沈沚阮扑过去。
幸亏张妈妈有眼色，上前一步死死拉住她，又急忙开口劝解安慰，这才避免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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