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打扫战场！”高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理尸骸，修补城门！收集所有可用的箭矢、滚木礌石！将金汁重新熬上！城防各处缺口，立刻用沙袋、木石堵死！不得有丝毫懈怠！”
“喏！”马常强忍伤痛，嘶声领命。他身后的亲兵队长也立刻应声，转身便去传达命令。
随着高要一声令下，城墙上残存的守军和那三千刚刚抵达、盔甲尚且光鲜的高要亲兵，立刻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疲惫不堪的守军被搀扶下去包扎休整，亲兵们则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最艰苦的工作中：用钩索拖拽城下的尸体，搬运沉重的石块木料加固城墙，将散落的箭矢一根根收集起来，重新架设弩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被更浓烈的焦糊味和汗水的咸腥所覆盖。每个人都知道，喘息的时间极其有限，下一次风暴随时会降临。
高要负手立于城头，目光如寒潭般深邃，望向远处楚军大营的方向。自己带来多少援军，根本瞒不过项羽的耳目。他从未天真地认为，仅仅是自己现身，就能吓退那位睥睨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的退却，是战术性的，而非战略性的放弃。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楚军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项羽大步流星地踏入营帐，沉重的步伐踏在土地上，发出闷响。他一把扯下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大氅，随手扔给亲兵，重瞳之中燃烧的怒火并未因退兵而熄灭，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可怕的、择人而噬的幽光。
“查清楚了吗？”项羽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帐内滚动，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终定格在负责斥候的将领身上，“城头后来者，确是那阉竖高要？！他带来了多少援军？！”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阳平关之战能否继续，甚至关系到整个战略的成败。
“回禀霸王！”斥候将领单膝跪地，语速极快但清晰，“确认无误！城头竖起‘高’字王旗，为首者正是高要本人！观其援军规模，自山道涌出，队列虽整，但人数……据各队目击估算，步骑相加，约在两三千之数！绝不超过五千！”
“两三千？”项羽浓密的眉毛猛地一挑，重瞳中的幽光骤然亮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之前败于高要之手的耻辱，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此刻，这条毒蛇仿佛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范先生与易将军所料不差！”旁边一位谋士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我军围点打援，主力牵制其各部，咸阳重兵又被易将军铁骑牢牢盯死，使其首尾难顾。纵然高要能挤出些援兵，也必是杯水车薪！五千之数，已是极限！如今只来两三千，此乃天助王上！”
项羽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他脑海中飞速盘算着：阳平关天险，三千残兵据守，已让他付出惨重代价。若高要真带来两万生力军，凭借坚城，足以让他束手无策。强攻？伤亡难以承受，时间更耗不起，一旦刘邦其他援军赶到，自己反而有陷入重围之险！那时，唯有放弃一途。
但，只有两三千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阳平关的总兵力，即便加上援军和残兵，也绝不会超过六千！而且其中大半是刚经历过血战、疲惫不堪的伤兵！高要带来的两三千人虽是生力军，但在项羽眼中，这不过是给这座即将崩塌的堤坝，多添了几块石头罢了！更重要的是——高要本人来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仇敌，竟然亲自跳进了这个绞肉机！
“好！好一个高要！”项羽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重瞳之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之前的挫败感被强烈的战意和杀机彻底取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此番，定要这阳平关，成为你高要的葬身之地！传令！”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大帐：“全军休整，埋锅造饭！两个时辰后，击鼓聚将！”
“攻城器械，即刻整备修复！增派撞车！”
“告诉儿郎们，高要那阉贼就在关上！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帐内诸将轰然应诺，士气瞬间被点燃。复仇的火焰和巨大的诱惑，在楚军大营中熊熊燃烧起来。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
楚军大营中，饱餐战饭、稍事休整的士卒再次披甲执锐，沉重的鼓点如同巨兽的心跳，一声声擂响，震动着大地。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军阵，在关外重新列开，杀气更盛！修复好的云梯车、新调上来的撞车，在阵前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而在阳平关城头，高要同样伫立在最高处。两个时辰的抢修，城墙的缺口被勉强堵住，城门用巨大的横木和堆积如山的沙袋从内部进行了加固，金汁在铁锅中翻滚冒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他带来的亲兵和还能站立的守军，混合编组，严阵以待。箭矢、滚木礌石被重新码放在垛口后。
高要的目光，越过逐渐稀薄的硝烟，牢牢锁定着远处楚军阵前那面猎猎作响的“项”字大纛。他清晰地看到，楚军的阵型在调整，攻击的重点似乎更加明确，一股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志在必得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终究……还是来了。”高要的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缓缓抬起手，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知道，项羽绝不会给他喘息之机。下一轮更加惨烈、更加疯狂的进攻，即将开始。
城上城下，死寂般的压抑中，只有风声呜咽，以及双方士兵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张力。阳平关，这座浸透了鲜血的关隘，即将再次化身为吞噬生命的恐怖磨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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