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这种环境下,搞出这种爆炸死人的大案,绝对会被公家认为是公然挑衅。
尤其是在许宅之战有人公然使用手雷这事后再度发生,不由得不让上面的大人物恼火。
必然会被公家重点强力打击。
从重从快,还要把调查处理结果向社会公开,才能稳定人心,维护公家威严。
虽然这次打击江湖骗子的专项行动中,天罗本身就是重点打击对象之一。
但这个力度还远远不够。
今晚之后,他们就会变成重点专项打击目标。
专项打击重点目标和重点专项打击目标,性质截然不同。
至于说公家会不会这样如我预料的这样做。
我毫不怀疑。
因为那边有赵开来和姜春晓两口子。
他们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作文章。
庙堂的归他们,江湖的归我。
有些事情,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默契,完全不用再细说细讲。
尖厉的警笛声远远传来。
闪烁的红光沿着漆黑街道急驰而至。
我扯着牵丝从楼顶一跃而下,远远缀着贴墙根急走的蒙面人,没有刻意遮掩身形。
蒙面人很快就发现了我,他立刻加快脚步,连续数次借用黑暗阴影、街边树木、房舍路灯做屏障遮掩,藏身换形,试图摆脱我的追踪。
不过没有用。
无论他怎么藏,我都能找到他。
在连续尝试失败后,蒙面人终于放弃了借用藏身匿踪的法门摆脱我的打算,只管闷头疾跑。
他一口气连跑出三条街,最后一头扎进了一片连绵的四合院胡同里。
这胡同曲折繁复,宛如迷宫,两旁墙门近似,间中有着各色小门面,小卖店、水果铺、衣服店、台球厅、录像厅、公共厕所……大晚上的,又没出正月,多数关着门,倒是录像厅、台球厅都亮着灯。
蒙面人一路狂奔,脚步已经变得艰难,最终地在一家录像厅前停下脚步,便在门前转过身看向我,剧烈的喘息怎么都平不下来。
门灯昏黄幽暗,映着下方写着播放影片名的黑板,从上到下依次是天煞地球反击战、只手轰天、星河战队、玉女心经,黑板旁贴着玉女心经的海报,两个着名的香港女星穿红挂白,露肩露腿,一横笛一吹箫,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片子。
蒙面人就站在海报前,凝视着我,剧烈喘息着,说:“妙玄,你是什么时候跟惠念恩勾结在一起的?”
我说:“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
蒙面人道:“惠念恩在许宅一战拎着你的脑袋亮相,既维护了他高天观弟子的正派形象,又给许家卖了好,还能让带队的姚援对上面有交待,一举多得,他不可能不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死了。他是高天观弟子,对各种外道法门都了解,如果你是诈死,他一定能看出来。至于说兵解转生,一来不可能回来这么快,二来也瞒不过惠念恩,如果你用了兵解法门,魂魄一定会被他打散。现在你完好无损地冒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惠念恩早就跟你有勾结,故意放你一码,拿着假脑袋去交差。他在京城的时候,你不露面,一在金城亮相,你立刻就在京城现身,完全是为了替他开脱,好让他不用再为你死而复生大闹京城负责。”
我说:“你说的对,惠念恩跟我勾结了。京城所有的混乱,都是他在背后阴谋设计,我不过是替他做事。他答应事成之后,会给我们疏通关系,让我们顺利返回内地。”
蒙面人眼睛一亮,道:“你承认了吗?好,好,那惠念恩能在跟你勾结里得到什么好处?他想要借地仙府做什么事?”
我说:“我们许诺给他十亿美元,在东南亚择风水胜地为他建一庄园,另外赠送橡胶园一座,让他在海外做个逍遥自在的活神仙。对了,还有他那个师姐,叫陆尘音的,也有一份好处。到时候他们两个会以高天观弟子的身份为我们地仙府回归大陆背书。”
蒙面人道:“他们两个是高天观弟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我说:“人为财死。时代不同了,没有钱怎么做在世神仙?高天观弟子也要吃饭享受,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弄钱。惠念恩在香港开高天观分观,建三脉堂,费心耗力,显圣称神,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钱?我们一次给他够啊。”
蒙面人道:“你这次在京城闹事,是不是也是受他的指使?”
我说:“这个等你死了之后,找机会问他吧。”
蒙面人道:“惠念恩让你杀我们?”
我说:“这倒不是,我得惠念恩引荐,结识了郑定海,郑定海为了给儿子报仇,委托我杀光你们天罗的人。”
蒙面人道:“笑话,我们天罗有上万兄弟……”
我打断他道:“可织罗人只有七个,足够了。”
蒙面人道:“就凭你一个,想杀我们织罗七人?我们也都是有师承跟脚的术士,各有真传在身……”
我说:“你话太多了,浪费时间,来支援你的人已经在里面准备好了吧,你可以躲进去等着伏击我了。我们加快点速度,争取在天亮之前,把所有事情都解决。”
说着话,我在面前摊开手掌。
手掌里有七个桐人,活蹦乱跳地在我掌上晃来晃去。
“想要一晚上把你们七个都解决掉,时间实在是很紧,我不能在你身上浪费太多。”
我把手掌一收,再一翻,左手法铃右手短刀,分于身前左右,缓缓向着蒙面人逼近。
蒙面人二话不说,一转身就往录像厅里钻。
我呵地冷笑了一声,一抖袖子,血红蛊虫蜂拥而出,化为一抹红光,急急追上蒙面人,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刷。
血光四溅。
蒙面人背上衣物尽都粉碎,皮肉少了一层。
红肉青筋赤裸裸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蒙面人惨叫一声,猛地向前一扑,消失在录像厅门后的黑暗中。
红光紧追而入。
惨叫声旋即此起彼伏响起。
我没有跟着进门,而是焚香三柱往门前地上一掷,插入地面,旋即跳上房顶,一脚踩下。
轰隆大响声中,房顶破了个大窟窿。
我抖袖子洒了大篷药粉进去,跟着又祭起一道祝融符往里一扔。
呼啦一声大响。
药粉爆燃。
火焰在半空铺开。
将整个录像厅映得通红。
也映亮了各个角落里的埋伏者那惊恐的脸。
地当中摆着一个法坛。
法坛上架着三炷香。
香烟袅袅。
法坛上、地面上铺了一层暗红色。
追进来的蛊虫尽都被药香熏晕了过去。
不是被熏死。
因为蛊虫要是死了,蛊师会有感应。
这就是蛊虫的局限性。
出其不意,可以达到极好的效果,既能杀人于无形,又能制造各种恐惧。
可一旦被人知道,先手预备,不仅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有可能被反过来利用为陷阱。
我在许宅外一战,用过这蛊虫。
天罗的人回去之后肯定会复盘研究,找出应对办法。
蒙面人发现妙玄没死,应该就通知天罗的人,在这里做好了埋伏,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
为了让我以为蛊虫依旧有效,他甚至不惜使用苦肉计,以后背硬抗蛊虫噬咬,再让人在录像厅里放出惨叫声,以把我引进来。
可惜我不是真正的蛊帅,而且办正事的时候,从不走门。
“跑啊!”
蒙面人见势不妙,扯着嗓子大吼。
他就藏身在法坛后面,一嗓子吼完,跳起来就往前门跑。
其他埋伏的天罗众却是四散奔逃,有的往窗户去,有的往后门去。
我再踏一脚,把那窟窿扩大,然后往屋顶上一趴,点燃铜镜,生出幻影,伴着碎瓦泥沙,一同落入录像厅。
飞溅的火焰已经在厅内处处燃起火头。
屏幕上两个美女正极尽缠绵。
幻影方一落入厅内,所有火头突地全部熄灭。
屏幕光亮消失。
整个录像厅陷入完全黑暗。
原本四散逃窜的天罗众重又聚了回来,端着长枪向着铜镜幻影攒刺。
蒙面人混在众人后面,手中剑夹在长枪中无声无息刺出。
所谓长枪全都是磨利的钢筋,乌沉沉没有一丝光泽,锋利处不逊于真正的长枪。
我立刻熄掉铜镜里的火头。
幻影旋即消失。
四下攒刺过来的长枪落了个空。
众人都是一怔。
混在后面的蒙面人立刻往后缩,奔着前门就逃。
我看得清楚,便从前门房檐上倒吊下来,正迎上逃出门的蒙面人,对他咧嘴一笑,道:“你要往哪儿跑?”
蒙面人大骇,急急后退两步,举手朝我一晃,登时晃起一道雪亮光柱。
我轻轻一晃头。
藏在发间的木芙蓉小剑倏然射入光柱里。
清脆的碰撞后,是碎裂声,然后就是噗的闷响。
光柱消失。
地上是断裂的长剑碎片。
蒙面人捂着胸口,惊愕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惠念恩……”
但他没能再说下去,而是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到地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最后一刻,他从木芙蓉剑猜出了我是惠念恩,只可惜没能把这么重要的信息传出去。
如果能传出去的话,我不仅在京城落不下脚,怕是在全国都无处容身,再想公开活动,大约只能去港澳台东南亚了。
我倒吊下去,也不落地,就那么倒悬着,检查了一下蒙面人的尸体。
果然在他后腰上发现了窃听器。
我们的对话已经通过这个东西传出去。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对话的录音就会出现在很多人的面前,证明惠念恩这个高天观弟子跟地仙府的妖邪合作祸乱京城。
蒙面人故意停下同我讲话,不是为了等伏击的人做好准备,而是为了套话。
诸多手段,只要有一样生效,他们在今晚的损失就可以生效。
不过,如果这份录音真要送出去的话,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天罗,和帮他们送录音的人。
因为我的话里留了个只有知情人才能听出来的陷阱。
惠念恩已经被授予全权应对地仙府的权力,自然不可能再为了地仙府返回内地公开背书,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我没有动窃听器,把蒙面人的衣服都整理回原来的样子,最后看着蒙面人蒙脸的面巾,想了想,没有动手。
他的真身是谁并不重要。
但摘了面巾,很可能会让天罗怀疑我搜过身知道蒙面人录音对话的事,从而改变原来的计划。
我返回到屋顶藏身。
屋里的天罗众偷袭失败,没了目标,在短暂地惊恐混乱后,立刻结队相互掩护着从后门和窗户逃跑,没有一个走正门的。
于是蒙面人的尸体就堂而皇之地斜倚在录像厅门外,没人发现。
我等录像厅里的天罗众逃光,这才离开屋顶,在附近找了个屋顶趴着观察。
这回直到天朦朦亮,才有警察赶过来。
我一直看着,直到警察们收拾走了尸体,这才离开屋顶,顺着胡同信步而行,拐了几个弯,就走出了这片迷宫般的胡同区。
此天光已经大亮了。
胡同口的早餐摊子已经支了起来。
豆浆油条、卤煮火烧、炸糕焦圈……沿着街边摆了一趟,半条街都是白气袅袅香气扑鼻。
已经有早起上班的人坐在摊子上开吃了。
我抄着手寻了个油条摊子,叫了四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在摊子上坐了慢慢吃着,消遣一夜的奔波疲乏。
对面街边的音像店早早开了门,老板接上音箱,便有音乐响起。
不想再问你,
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
你能否归来吗,
想着你的心,
想着你的脸,
想捧在胸口,
能不放就不放,
……
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
都是历史的尘埃
……
我不由笑了笑。
这歌倒是好应景。
一首歌放完,吃光油条和豆浆,心满意足地付了钱,我抄着手不紧不慢地沿街走了片刻,坐上公交车,一路倒车,来到了藏在京城深处的火神庙,散了妙玄的精神气,翻墙进庙。
高尘静正在院里练剑,一招一式,慢慢悠悠,完全不见杀伐之气,颇有些公园健身老头的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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