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极不配合的三位陕西主官，林如海只能寄希望于当地的世家大族和商人士绅。
虽然他们和官员同流合污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却不得不试一试。
林如海在下榻的小院邀请西安府的豪族士绅们吃饭，先礼后兵。
陕西豪族不少，但是都唯赵钱孙李四大家族马首是瞻，就连陕西的三位主官也要卖他们面子。
被邀请的人也都来了，林如海毕竟是朝中的正三品大员，这个面子必须给。
林如海道：“各位家主，本官奉旨到陕西赈灾，远道而来，多有打扰，赈灾的事情还需要各个家族的支持，林某先行谢过了。”
“同时，林某人所行所做都是为了执行陛下的旨意，也是为了大乾的百姓，赈灾过程中若是和某个家族发生冲突，林某今日先谢罪了，请各位家主见谅。”
赵家主赵伟道：“林大人折煞我们了，我们一定会配合林大人的赈灾工作，让陕西早日回归正常的秩序。”
“林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只要是为了大乾好，为了百姓好，就算损失我们的利益，我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去执行。”
钱家家主钱福，孙家家主孙布，李家家主李仁，以及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林如海道：“正好，眼下就有事情要麻烦到各位。”
“陕西灾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本官希望各位家主能伸出援手，慷慨解囊。”
“陛下有旨，不仅会下旨褒奖捐银捐粮的人员，更会刻成功德碑，放在西安府，供后人世代瞻仰，永垂青史。”
“本官也会将众位家主的功绩昭告给陕西百姓，让百姓铭记你们的付出。”
赵伟道：“林大人，此等善行，我赵家一定支持。”
“但大人也知道，如今陕西是个什么情况，我们的生意也都入不敷出，虽然看上去体面，但为了生存下去也掏空了家底。”
“我赵家愿意支持大人，捐银五百两，我个人为了表示对林大人的敬仰，再出一百两。”
“虽然只是区区六百两，林大人可能不放在心上，但已经让我们赵家伤筋动骨了，还请林大人不要嫌少。”
赵家作为四大家族之首，居然只捐了六百两，这些家族加起来恐怕也凑不到五千两。
五千两够干什么的，整个陕西豪族还不如贾宝玉这个臭小子凑的多。
林如海道：“本官在神京出发之前，神京百姓在三天内就为陕西捐赠了三十万两。”
“神京百姓远在千里之外，尚且担心陕西灾情；陕西是诸位家主土生土长的家乡，为了拯救家乡的父老乡亲，应该不会比神京百姓差才是。”
赵伟道：“林大人，神京是大乾的都城，最为富庶之地。”
“我们陕西只是边疆苦寒之地，如何能够与神京相比？”
“况且又是在灾年，我们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维持生计都已经很艰难了，我们如何能够拿的出那么多银子？”
林如海道：“本官看陕西的物价一点也不比神京便宜，尤其是粮价，甚至是神京的十倍有余，各位家主难道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赵伟道：“林大人有所不知，只看到我们卖的贵，却不知道我们的成本更高。”
“陕西流民遍地，只要一看到粮食，就会不顾性命地抢夺。”
“我们为了运进来一点粮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又被抢劫了多少。”
“甚至现在的售价远远不能覆盖我们的成本，做的是亏本的买卖。”
“如果不是官府下令，强制我们以现在的价格卖粮，粮价不可能比现在低。”
十倍价格售卖，居然还在亏本，打死林如海也不可能会相信。
但是他们就是可以说被抢了很多粮食，导致粮价成本居高不下，你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流民真的抢了这么多粮食，那陕西的灾情早就不存在了，还需要他从神京大老远来赈灾吗？
林如海道：“既然流民抢粮，诸位为什么不请杜总兵派官兵护粮？”
赵伟道：“杜总兵要围剿叛军，哪还有兵力来帮助我们？”
林如海道：“据我所知，叛军是去年十一月才反叛的，在此之前的两三年，你们为什么不找杜总兵派兵护粮？”
赵伟一时被林如海问愣住了，这要怎么回答呢？
钱家家主钱福站出来道：“大人，虽然我们是重利的商人，但也不是草菅人命的坏人。”
“流民一旦看到我们的粮食就一股脑跑过来抢，难道我们能不顾流民的生命，用武力镇压吗？”
“流民的数量又多，一旦我们真的动用武力，运粮人员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就算杜总兵派兵保护又有什么用，大乾的将士能够屠杀手无寸铁的流民吗？”
钱福的话说的大义凛然，仿若他们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林如海道：“钱家主，既然你说灾民一看见粮食就抢，为什么本官带来的粮食他们就没抢？”
“本官看他们的样子，饿的都走不动道了，哪有精力来抢粮？”
钱福道：“林大人，你们挂着朝廷赈灾的旗帜，一来流民们不敢抢，他们敢抢商人的粮食，但是却不敢抢官府的粮食。”
“二来，赈灾的粮食本来就是发给他们的，他们没有必要抢，但我们商人的粮食是用来卖的，他们可能根本买不起，所以才抢的。”
“至于大人说流民孱弱，流民中也有强人，比如贼寇王嘉胤的队伍，这样的队伍还没有能力抢粮吗？”
“更何况大人的粮食......”
钱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伟拉住了。
林如海道：“钱家主，你说本官的粮食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说，本官的粮食也被流民抢了？”
“本官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伟道：“林大人，我们来之前已经见过布政使梅大人了，是梅大人告诉我们的。”
“没想到现在的流民已经这么大胆了，连朝廷的赈灾粮都敢抢。”
“大人一定要将这批流民绳之以法，这样我们的粮食就可以顺利运进来了，那陕西的粮价必定可以降低到合理的价格。”
林如海道：“梅大人找你们，就只是说本官粮食被劫一事吗？”
赵伟道：“林大人既然问了，小人也不敢隐瞒。”
“梅大人说朝廷赈灾粮被劫，林大人的赈灾工作势必难以继续进行下去，勒令我们低价将粮食卖给林大人。”
“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在亏本了，如果再低价卖粮，只怕会把我们的身家都赔进去。”
“既然林大人也知道了，我赵家愿意支持林大人，低价将粮食卖给您。”
“我们赔本也只是为了赚吆喝，大人仍以原价买粮，大人买多少，我们也同样捐多少。”
“一来大人可以买到半价的粮食，二来我们陕西商人也能被陛下嘉奖，被百姓铭记。”
“林大人以为如何？”
林如海道：“赵家主，半价的粮食本官也买不起，灾民们也吃不起。”
“本官会想办法从其他渠道买粮，陕西的粮价也一定会回到一个合理的价格。”
赵伟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林大人不买，我们也可以少亏一点。”
“既然如此，小人就先告退了，这是小人认捐的六百两银票，为陕西出一份绵薄之力，请大人收好。”
随后，其他人也纷纷掏出银票，交给林如海，便离开了。
果然，陕西的是世家豪族一共凑了不到五千两银子，简直让人气愤。
捐是情分，不捐是本分。
林如海能够指责他们吗？
既然如此，林如海要让他们知道，礼也是情分，兵才是本分。
对于不讲理的人，你和他讲道理，就是非常愚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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