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背篓翻转。
漆黑的矿石滚落在铁皮包裹的案台上,撞击声沉闷。
周围的空气静了一瞬。
负责称重的青云宗弟子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案台,又看了一眼面前满身黑泥的刀疤脸。
“十二斤。”
弟子报出数字,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
排在后面的矿工们伸长了脖子。
一天十二斤。
这是甲九号矿洞。
寻常人进去半天就得抬着出来,这人不仅活着,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成色不错。”
马三走了过来。
他手里那根沾着血的鞭子在案台上敲了敲,捏起一块幽冥晶,对着光看了看。
晶体通透,杂质极少。
“是个干活的好手。”
马三把晶体扔回案台,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阿辰。
“赏你的。”
阿辰接住银子,揣进怀里。
“谢大人。”
声音沙哑,听不出喜怒。
他拿起空背篓,转身走向休息的工棚。
马三看着他的背影,招手叫来那个称重的弟子。
“盯着点,别让他死了。这可是棵摇钱树。”
……
工棚里弥漫着汗臭和脚臭味。
几十个矿工挤在一起,捧着缺口的碗,大口吞咽着稀薄的菜粥。
阿辰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把那一小块碎银子在手里抛了抛。
旁边的几个矿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点银光,喉结滚动。
“兄弟,手段硬啊。”
一个少了半只耳朵的老矿工凑过来,压低声音。
“甲九号那种鬼地方都能挖这么多。”
阿辰把银子收起来,端起碗喝了一口。
“命硬,想赚钱。”
他放下碗,擦了擦嘴。
“听那管事的说,这石头还要再加工?”
老矿工缩了缩脖子,左右看了一圈。
“嘘!别打听这个。”
“怎么?”
“那是提纯室的事。”
老矿工指了指矿区深处那座只有几个通气孔的石堡。
“挖出来的石头,都得送进去。听说里面有大阵仗,出来的就不是石头了。”
“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进去干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老矿工把碗里的最后一点粥舔干净。
“咱们只管挖,别问。问多了,命就没了。”
阿辰没再说话。
他看了一眼那座石堡。
石堡周围没有守卫。
但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纹,偶尔有暗红色的流光闪过。
那是警报阵法。
只要有生人靠近,立马就会触发。
阿辰低下头,手伸进怀里。
指尖触碰到那块伪装成护心镜的归墟残片。
丹田内,奇点缓缓旋转。
极其微弱的归墟之力,顺着指尖注入残片。
他在改阵。
原本用来防御的阵纹被抹去,换上了几道新的线条。
这是他在甲九号矿洞里,通过观察那些吸能阵盘琢磨出来的。
同源感应。
只要是死气汇聚的地方,这块残片就能产生震动。
震动越强,死气越纯。
也就是那个所谓的“提纯室”所在。
片刻后。
怀里的残片微微发热,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方向锁定了。
就在石堡地下。
……
云梯城,神兵阁。
铁长老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枚刚碎裂的传讯玉简。
玉简里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道独特的灵力波动。
那是归墟之力的特有频率。
“进去了。”
铁长老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神兵阁的弟子们正在忙碌。
“通知下去。”
他对身后的包三金说道。
“不用留手了。把声势造大。”
包三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得嘞。早就准备好了。”
他抓起桌上的一叠纸,转身跑下楼。
半个时辰后。
云梯城的各大茶楼酒肆,开始流传出一个消息。
有人在黑水谷附近,捡到了青云宗遗落的药渣。
药渣里有人骨。
“听说了吗?青云宗炼的那种回春丹,根本不是用草药炼的!”
包三金换了一身行头,坐在人声鼎沸的茶馆里,压低声音,却刚好能让周围几桌人听见。
“那是用活人的精血炼的!”
“真的假的?”
“我有亲戚在城卫军,说是前几天在城外截获了一辆青云宗的车,里面全是……”
包三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
万宝楼宣布,暂停向青云宗供应一切炼器材料。
理由是库存盘点。
散修盟更是直接,几个分舵主带着人,堵住了青云宗在城里的几个药铺,嚷嚷着要退货。
整个云梯城,乱成了一锅粥。
……
黑水谷。
管事的中年男人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
碎片四溅。
“这帮刁民!反了天了!”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弟子,唾沫星子乱飞。
“城里那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连几个散修都压不住?”
“大人,神兵阁和万宝楼都插手了……”
弟子战战兢兢地回话。
“说是要查清楚药材来源,不然就上报仙盟。”
管事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火气。
“圣使的大事在即,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
“调人。”
“把谷里的守卫调一半去城里,协助镇压。”
“可是大人,谷里的防卫……”
“这里是黑水谷!有大阵护着,谁进得来?”
管事一挥手。
“那帮矿工都被喂了散气散,翻不起浪。快去!”
“是!”
弟子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青云宗弟子离开了黑水谷,朝着云梯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整个矿区的守备力量,一下子少了一半。
……
入夜。
黑水谷一片安静。
只有呼啸的山风,刮过那些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呜的声响。
工棚里鼾声如雷。
阿辰睁开眼。
眼底没有半点睡意。
他翻身坐起,动作很轻。
工棚门口的守卫正靠在柱子上打盹。
阿辰绕过守卫,身形融入黑暗。
归墟之眼开启。
视界变成了黑白灰三色。
空气中流动的死气,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那座石堡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的能量。
就在这时。
一阵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传来。
阿辰贴着岩壁,屏住呼吸。
一队马车从矿区深处驶了出来。
车厢是特制的,全封闭,上面贴满了符纸。
即便如此。
阿辰依然能感觉到,车厢里透出来的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死气。
这就是成品。
每三天一次的运输。
马车停在石堡门口。
几个穿着黑袍的人从石堡里走出来,手里搬着几个暗红色的箱子,装上马车。
箱子上刻着青云宗的暗记。
阿辰盯着那些箱子。
那些死气经过提纯,已经不再狂暴,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稳定。
这是用来画符的墨。
也是用来布阵的引子。
马车装载完毕,缓缓启动,朝着谷口驶去。
只有四个护卫随行。
防御比白天松懈了太多。
阿辰看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座紧闭的石堡。
现在动手抢车,容易打草惊蛇。
他要的是根。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炭。
那是做饭剩下的。
他在地上飞快地画了几笔。
石堡的位置。
巡逻的路线。
换岗的时间。
还有那个地下入口的大致方位。
一张简易的布防图逐渐成型。
阿辰停下笔。
他看着图上的那个红点。
那是提纯室的核心。
也是他今晚的目标。
不进去。
只在外围,送他们一份大礼。
阿辰擦掉地上的痕迹,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方向,直指石堡的排水口。
那里,是整个大阵唯一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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