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宫墙下,积雪压弯了枝头,琉璃瓦上覆着厚厚的白。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蹲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团。
“这里,再拍结实些!”
裹着白狐裘斗篷的林深指挥着,圆滚滚的一团蹲在那里,小脸冻得通红,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
他身边的林致,虽只年长三岁,却已显露出少年挺拔的轮廓,此刻正默不作声地按照指示,将雪人的基座拍打得更加坚实。那双本该握剑的手,此刻戴着半湿的羊皮手套,在雪中忙碌着。
当雪人初具雏形时,林深忽然偏着头思索片刻,黑亮的眼珠转了转,扬声唤来宫人。
“去,将我那顶银丝发冠和那件猩红斗篷取来。”
东西很快送到。
林深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为圆滚滚的雪人戴上发冠,系上披风。
那红色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刺眼,如同血滴落在宣纸上。
他退后两步,歪着头打量自己的作品,忽然拍手雀跃:“这不就是某雪吗?”那圆润的造型,那鲜红的披风,看得他忽然想念起热腾腾的奶茶来。
林致微微蹙起眉头,打量着这个怪模怪样的雪人:“这是什么?一点也不威武。”在他那被兵书武艺填满的脑海里,雪人该是持剑披甲的武士,而不是这般圆滚滚的模样。
林深瞥了他一眼,心里暗叹:这位大皇兄脑袋里果然只有舞刀弄枪,一个粗犷的武夫,哪里懂得这般趣味。
倒是旁边随侍的大太监李冒,早已笑得满脸褶子堆叠:“我们主子真是聪明绝顶,这般可爱别致的东西也能想得出来,当真是……”他滔滔不绝的奉承如同开了闸的河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林深颇为受用地点点头:“赏。”
李冒顿时笑得更欢,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连连叩首谢恩。
站在一旁的林致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也铲了半日的雪,手都冻僵了,凭什么就没有赏赐?
罢了,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可不稀罕这些阿谀奉承的玩意儿。
林深敏锐地察觉到那道幽怨的视线,轻咳一声,将自己手中那个珐琅描金的暖炉塞进林致手中。
“哥哥今天冷坏了吧?暖暖手。”
林致一愣,掌间突如其来的暖意让他指尖微颤。
那暖炉上还残留着小孩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是林深平日用的羊乳膏的气息。
他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既然太子非要送,那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林深接过宫人递来的新暖炉,指尖在温热的炉壁上轻轻摩挲,目光复杂地看向林致。
按照原着,这个看似沉默寡言的皇兄,将来会成为他皇位的最大阻碍。
在既定的命运轨迹中,他将亲手将长剑刺入林致的咽喉,林致的亲眷或杀或流放,一个没留。
“阿宝——”
一道低沉的呼唤伴随着踩踏积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
林深下意识应道:“父皇!”
他刚转过头,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浓郁的龙涎香瞬间钻入鼻腔。
齐帝用那双布满薄茧的大手轻轻搓着林深冻得通红的小脸:“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看这小脸冻的。”
林深在父皇怀里蹭了蹭,眉眼弯成月牙:“儿臣在屋里待了好几日,都快发霉了。再说了,他们可都拦不住我。”
齐帝朗声大笑,将儿子往怀里又搂紧几分:“朕的阿宝有威严,这些奴才不敢拦你,真厉害。”
林深被夸得脸颊绯红。
齐帝对原主的溺爱简直毫无底线,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夸上天,恨不得将他捧成天上的仙童。
完全被遗忘在一边的林致垂首静立,雪花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在太子面前充当陪衬的日子,可看着那对父子如寻常百姓般亲昵互动,心里仍忍不住泛酸。
那酸涩如同陈年的梅子酒,不知是在嫉妒太子能得到父皇全部的宠爱,还是在嫉妒父皇能拥有太子全然的依赖。
父子二人笑谈半晌,齐帝腻歪够了,这才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个半大的孩子。
他眉头微蹙:“大皇子怎么在这里?”
林致恭敬地垂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讽刺。
太子是“阿宝”、“宝儿”、“乖乖”、“小宝”,而他就永远是疏离的“大皇子”。
这区别对待,当真太过明显。
“父皇,儿臣来看看太子,见太子在堆雪人,便一起玩闹了片刻。”
齐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也不知道劝着些,这般天寒地冻的。”
林致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他拦太子?莫不是疯了!先不说这个偏心到姥姥家的老爹会如何责罚,就太子那折腾人的性子,他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致闻言,立即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得无可挑剔:“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让太子受冷了。”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指责。
林深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皱紧了眉头。
他这个父皇,对自己是千好万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可对待其他皇子,尤其是大皇子林致,却严苛冷淡得如同对待臣子,或许其他皇子也是这样。
这种过分的区别对待,表面上是在为他铺路,实则是在无形中为他树敌,给他未来的道路平添了太多阻碍。
林致此刻越是隐忍,他日反弹起来,恐怕就越是猛烈。
眼见齐帝目光转向林致,似乎还想再训诫几句,林深赶紧伸出自己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捧住齐帝的脸,有些费力地将他的头扭了回来,迫使皇帝的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父皇!你别光顾着说哥哥嘛!” 他撅起嘴,带着孩童特有的娇憨,指着那个装扮奇特的雪人,“你快看!这是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齐帝原本只是带着纵容的笑意,随意一瞥,打算无论儿子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照常夸赞。
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聚焦在那个戴着银色发冠、披着红色披风的雪人上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如此相像?
那银冠的样式,那红披风的系法,甚至那雪人圆润中透着的几分滑稽又莫名的神气……都与记忆中那个人的形象重合了起来。
那一瞬间,冰雪似乎不再是冰冷的装饰,而是化作了多年前那场同样的大雪,那个同样喜欢在雪地里胡闹的人,仿佛就站在眼前,对着他朗声大笑。
帝王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迅速敛了敛神色,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嘴角重新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嗯,甚是……可爱。”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阿宝有没有为它取个名字啊?”
林深并未察觉齐帝这片刻的失态,他挣扎着从齐帝温暖的怀抱里跳出来,小小的身影落在雪地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正好此时,一个内侍气喘吁吁地捧着一样东西小跑过来——那是一根造型古朴、顶端镶嵌着金色宝石的短杖,是林深刚刚吩咐去取的。
林深接过那根权杖,费力地、却又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态度,将它插在了雪人的身侧,让雪人那圆滚滚的手臂仿佛握住了权杖一般。
他退后一步,仰起小脸,带着十足的骄傲,大声宣布。
“他叫——雪王!”
“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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