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夜宴的春风,似乎真的带来了好运。格物院内,“铁马”项目的攻坚迎来了意想不到的突破。
问题核心始终在于如何将蒸汽机活塞的往复运动,高效、平稳地转化为车轮的持续旋转,并具备基本的调速和倒车能力。
张墨团队尝试了多种曲轴和连杆设计,但效果都不理想,不是动力传递损失严重,就是运行起来震动巨大,难以持久。
这一日,林致远在反复计算和观察水轮机构后,突发奇想,找到了正在为传动问题焦头烂额的项目组。
“张师傅,诸位师兄,”林致远拿着一叠画满草图的纸,眼睛发亮,“学生一直在想,我们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将活塞的直线运动,直接变成车轮的圆周运动?中间能否加一个‘转换’?”
张墨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他:“致远,有何想法?直说无妨。”
“学生观察院中的水力磨坊,其水流冲击叶片,带动立轴旋转,再通过一套‘伞齿轮’将立轴的旋转变为磨盘的平轴旋转。”
林致远在纸上画出示意图,“我们是否也能在活塞连杆和驱动轮轴之间,加入一套齿轮组?
活塞带动一个小的‘飞轮’或‘曲柄盘’做往复摆动,这个摆动通过一套精心设计的齿轮,转化为驱动轮轴的平稳旋转?
甚至,通过切换不同大小的齿轮组合,来实现变速?”
这个想法,将问题从一个复杂的直接传动,分解为“往复-摆动-旋转”的间接传动,并引入了变速齿轮的概念!张墨和几位资深工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
“齿轮组!变速!”张墨猛地站起身,夺过林致远的草图,手指在上面快速比划,“妙啊!活塞连杆带动这个偏心轮摆动,这里用一组伞齿轮改变传动方向,再通过这几组不同齿比的直齿轮连接到轮轴……不仅能实现平稳传动,通过这个滑动齿套,还真能切换不同的齿轮对,改变转速和扭矩!致远,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困扰项目组数月的核心难题,竟然被一个入院不足半年的年轻学员,用一个巧妙的“间接传动加齿轮变速”思路,指出了可能的破解之道!
整个工坊瞬间沸腾起来,工匠们立刻围绕这个新思路,开始了热烈的讨论和细化设计。
消息传到叶明耳中,他亦是惊喜不已。
他亲自来到项目组,肯定了林致远的贡献,并当场决定,授予林致远“格物院研习生”的正式资格,可独立带领一个小小组进行专项研究,资源优先配给。
这无疑是对林致远莫大的鼓励,也向全院昭示着:在格物院,不论资历,只论才华与贡献。
就在“铁马”传动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时,另一场较量却在无声处展开。
京郊,一处占地颇广的庄园内,书房门窗紧闭。主位上坐着一位面色阴鸷的中年人,正是太医院前副院使刘谨的胞弟,刘维。
他经营着京城数一数二的药行“济世堂”,同时也是多家当铺、粮行的幕后东家。
下首坐着几位同样面色不善的商人,以及一位穿着绸衫、眼神闪烁的师爷。
“刘东家,不能再忍了!”一个粮商拍着桌子,“那‘皇庄垦殖社’的粮食一上市,价格比咱们低了一成!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米铺都得关门!”
“还有那惠民医馆,”一个药商接口,“如今连有些体面人家,小病小痛都往那儿跑,说什么‘有温度计,看得明白’!咱们铺子的生意,跌了三成不止!”
刘维指尖敲击着桌面,声音冰冷:“田亩清丈,断了我们兼并土地、囤积居奇的财路;惠民医馆,抢了我们药行诊金的饭碗。这叶明,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师爷阴恻恻地道:“东家,明面上硬顶是不成了。北疆大捷,圣眷正隆,朝中风向也变了。咱们得用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刘维问。
“粮食,我们可以暗中收购垦殖社流出的余粮,囤积起来,制造局部粮荒,再高价放出,既能赚钱,也能坏了垦殖社的名声。”
师爷献计,“药材嘛……惠民医馆的药价低廉,我们可派人暗中收购其常用药材,垄断市面,抬高进价,让他们无药可用,或者成本大增,难以为继。另外,”
他压低声音,“太医院里,刘院使虽然……但总还有些关系。可否让一些相熟的太医,在诊病时,‘无意间’透露,惠民医馆的药材多为廉价次品,疗效不确?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啊。”
刘维眼中寒光一闪:“好!就按你说的办!手脚干净些,别留下把柄。叶明现在风头正盛,我们不能直接对抗,就从底下慢慢掏空他的根基!看是他的新政快,还是我们的手段狠!”
一场针对新生事物、旨在从经济基础和舆论上暗中破坏的较量,悄然拉开了序幕。
他们不再在朝堂上鼓噪,也不在街头闹事,而是利用资本和行业的优势,进行更隐蔽、更阴险的围剿。
几日后,京城市面上几种常用药材的价格开始不正常的缓慢上涨。惠民医馆负责采购的吏员很快发现了异常,汇报给了坐镇医馆的沈时安。
沈时安眉头紧皱,查看账目:“柴胡、黄芩、连翘……涨幅都超过了两成?最近并无大疫,为何突然涨价?”
几乎同时,京郊几个“皇庄垦殖社”附近集市,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们出手阔绰,大量收购社里农户准备出售的余粮,给出的价格甚至略高于市价。
一些农户见钱眼开,将粮食卖给了他们。
而当本地粮铺库存开始减少,寻常市民买粮时,却发现价格已然悄悄上涨,且时有缺货。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水下的暗流,尚未引起普通百姓的广泛注意,却已经让沈时安和负责京郊农改的官员感到了压力。
周廷玉得知这些情况后,立刻告知了叶明。
叶明听完,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意外:“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换打法了。从正面反对,转为侧面侵蚀,从权力博弈,转为市场与舆论的暗战。这倒是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叶兄,我们该如何应对?若药材、粮食被他们操控,惠民医馆和垦殖社的根基都会动摇!”周廷玉忧心道。
叶明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色:“他们想玩市场的游戏?好,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不过,我们玩的是阳谋,是堂堂正正的实力碾压。”
他迅速做出部署:“第一,立刻以文华殿和户部名义,发文给各地药材产地官府,鼓励药农扩大种植,并由官府牵线,与惠民医馆及京城其他诚信药行签订长期保价收购契约,稳定源头供应。格物院农科介入,指导药材种植技术,提升产量。”
“第二,命安阳商会,紧急从安阳及江南粮区,调运平价粮食入京,就在垦殖社附近设立‘官粮平价铺’,敞开了卖!他们囤多少,我们卖多少!看谁的资本厚,谁更能耗!”
“第三,”叶明看向周廷玉,“将药材异常涨价及可能有人囤积居奇的情况,透露给林振邦御史。他如今对民生新政颇有认同,又是监察御史,风闻奏事是其本职。让他去查,去弹劾!我们在市场应对,他们在朝堂施压,双管齐下!”
“第四,惠民医馆那边,沈院判可组织一次‘公开辨药’活动,邀请京城百姓、士子甚至其他药行药师旁观,当场对比医馆所用药材与市面所谓‘上等’药材的成色、药效。用事实说话,粉碎谣言!”
周廷玉听得心潮澎湃:“妙!叶兄,你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棋高一着!我们不仅防御,还要反击,更要借此机会,建立更稳定、更健康的供应体系!”
“不错。”
叶明望向窗外,格物院的方向隐约传来“铁马”项目组测试新齿轮组的叮当声,“新事物的成长,必然伴随旧势力的反扑。我们不能只满足于发明创造,更要学会保护它们,为它们扫清成长路上的一切荆棘。这场无声的较量,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格物院的炉火依旧炽烈,研发的脚步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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