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桂英问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看不出来是指甲印吗？
后来她是看出来了，便不再问。
我背回来这么多东西，流了不少汗，人好像也中暑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姐姐冒着酷暑找回来几种草药，让赵兰给我熬水喝。
直到第三天我才感觉整个身体轻松了许多。
今天是中元节，要去坟上给爸爸妈妈烧纸钱。
我揣上火柴，提着纸钱，姐姐手里拿着几个梨。
赵兰果真跟着我们一起。
爸爸的墓地有些偏僻，因为他死于意外，连个坟头都没有，周围更是杂草丛生。
幸好姐姐还带了把镰刀，她割掉周围的杂草，并让我要永远记住这个位置。
以前姐姐在家的时候，每年春节我们都会来拜祭爸爸，可自从姐姐走后，我也忘了这档子事。
姐姐叫我搬来几块石头，做成一个祭台，她往上面放了两个梨。
我划燃火柴，点燃给爸爸准备的钱纸。
燃烧后的灰烬随着一缕微风缓缓上升。
赵兰小声说，那是通往阴曹地府的。
她说错了，应该是天堂。
“双响，跪下，给爸爸磕头……，” 姐姐吩咐我。
她自己先跪下，我就跪在她旁边。
“爸，我和双响看你来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给女儿托梦……，”
“双响马上就要读高中了，他的成绩非常好，以后肯定也能考个好大学，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爸，当年你把我捡回来，我就知道自己的责任，这两年我没有在家里照顾双响，亏欠他很多，我会努力赚钱供双响读书，会帮助双响成家立业……，”
姐姐说了很多，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对爸爸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我只给他磕了三个头……，
起来的时候，发现赵兰也跪在我们身后，是姐姐把她拉起来的。
我很想对赵兰说，这是我们李家的事，你有什么资格下跪？
但我也清楚，她这一跪就意味着什么。
姐姐的心，怕是碎了吧？
赵兰啊赵兰，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我有多恨你？
接着我们要去妈妈的墓地，就在离我们老家房屋不远的地方。
我告诉姐姐，前两天我梦见妈妈了，她还像生病之前那么年轻。
妈妈当时就站在我的床边，摸着我的额头说，‘儿子，妈妈一直都陪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妈妈。’
赵兰听我讲完后，吓得趴在我的背上，“双响，你不要说得这么恐怖好不好？今天晚上我都不敢跟你睡了。”
那样最好，我忍不住还想往下讲。
赵兰捂住我的嘴。
我们也在妈妈的坟前用石头垒了个祭台，姐姐把剩余的两个梨摆在上面。
这次我没有让她吩咐，主动跪在地上。
姐姐点燃了钱纸，几缕青烟升上了天空……，
“妈，我回来了，带着双响……，还有兰兰来看你……，”
“明天我就要走了，估计又得几年后才会回来看你，双响考上了重点高中，你应该知道吧，你要保佑他身体健康……，”
我插嘴道：“妈，你也要保佑姐姐，你走后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为我付出了很多……，”
赵兰这次没有跪在我们身后，而是跪在我旁边，她也插嘴道：“婶婶，你要保佑飞凤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我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
以为她也要叫妈呢。
为了吓吓她，我又跟我妈说，“妈，你看到我脸上的指甲印没有？是儿子不听话导致的，你不要为我报仇……，”
赵兰果真吓得连连磕头，“婶婶，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姐姐让我把赵兰拉起来。
她让我们先回去，她想去老屋里待一会儿。
我也想去，可是有赵兰这个‘累赘’，我又能对姐姐说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赵兰不想走了，非要我背她。
我还真就把她背回了家。
袁桂英看到后，骂了一句，“你那两条腿长出来是干什么的？”
“关你什么事？又没让你背我。”
袁桂英白了她一眼，问我，“儿子，飞凤呢？”
“她要等一下才回来……，”
洛姝在观察蚕是怎么吐丝做茧的，她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姑娘，对农村的一切都很好奇。
我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你当我没读过书吗？这么简单的成语我当然知道。”
说到读书，我感谢她对姐姐的帮助，其实她也就只有初中学历。
得知姐姐明天就要走了，袁桂英亲自下厨做晚饭，炒出来四五个菜。
赵海还拿出来一个信封，是这两年姐姐寄给他的钱。
“海叔叔，这钱我不能收……，”
“丫头，你必须收下，我早就跟你说过，双响的学费不用你操心，你给他零花钱和买衣服我不反对。”
两人推让了好一阵子，姐姐最终不得不把钱收下。
她出去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供我读书，如果我不花她的钱，那她这么辛苦又是为了谁？
所以……，
姐姐哭了，哭得很伤心。
“哎，丫头，你把钱存起来嘛，你以后也是要成家的，不然的话……，将来可以做个小生意。”
洛姝帮姐姐擦干眼泪，“飞凤姐，海叔叔说得对，你以后就把工资存起来，将来也开个饭店。”
我理解姐姐的心情，她是失去了挣钱的动力。
同时还意味着，她也将失去我。
晚饭后，赵海家也要给‘先人’烧纸钱，但他们不会去墓地，一般就是在离家不远的某条路口。
赵兰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好在我不用给她们家的‘先人’下跪。
“双响，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县城送你姐姐？”
“嗯。”
“我也去，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城里。”
赵兰怕鬼，今天晚上早早就在床上躺下，还让我不要把油灯吹熄。
七月半，鬼乱窜。
吓得她半夜都不敢起来解手了，只好把我叫上。
因为走的早，天还没亮姐姐就起床了，袁桂英说要给她们做早饭吃。
“婶婶，不用麻烦，我们去城里吃。”
我也对袁桂英说，“妈，我去县城送姐姐。”
“去吧，早点回来。”
赵兰还在睡觉，我就没有把她叫醒，有她在也不方便。
等赶到公路边的时候，天才麻麻亮，我们坐上了开往县城的早班车。
昨晚没有睡好，我就躺在姐姐怀里睡觉，也搂着她的腰。
姐姐把手放在我的脸上，这一刻她有些像妈妈。
我还真就睡着了，下车时姐姐才把我叫醒。
“双响，估计你那个同学没有这么早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吃完饭后，席娟还是没有来，我跟姐姐就去了照相馆，拍了几张合影。
等这些照片冲洗出来的时候，我也来县城上高中了，我会把照片给姐姐寄过去。
昨天晚上赵海拿给她的钱，她又塞给了我。
“双响，你也算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我不用说明白你也该知道，这些钱你要好好收着。”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她不想让赵海他们知道她把钱给了我。
“姐姐，我舍不得你走……，”
“双响，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不过……，我相信赵兰会替我照顾好你的。”
“她永远都不能跟你相比……，”
姐姐这时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她想对我说的话，让我回家后再看。
洛姝也塞给我五十块钱。
“双响弟弟，我就不用给你买什么礼物了，你喜欢什么就自己买吧。”
“洛姝姐姐，我不能要你的钱……，”
姐姐让我拿着，不要辜负洛姝的一片心意。
我拥抱了洛姝一下，让她们注意安全。
席娟还没有来，姐姐说反正时间还早，干脆再等等。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席娟在喊我，她在马路对面向我们招手。
“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
我把洛姝介绍给了她。
“洛姝姐姐，帮我照顾小娟娟。”
“没问题。”
“小娟娟，可惜了，如果你读高中，以后肯定也能考上大学……，”
“班长，我不遗憾……，”
不遗憾？那她为什么要掉泪呢？
我把她们三人送上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她们到达省城后还要乘坐火车。
“姐姐，你们保重……，”
“双响……，”
姐姐估计是说不出话来了吧，把头扭向一边。
席娟和洛姝向我挥了挥手。
姐姐，你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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