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也太凶了吧？”
说这话的不是我，而是任小盈。
她的身体还跨在那辆二八大杠上，一只脚着地，一只脚踩着踏板。
而我则是一脸委屈的捂着脸。
姐姐没有理睬任小盈，把我推到赵兰旁边，“兰兰，揍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你。”
赵兰只是淡淡地说道：“先回去……，”
我让任小盈也赶紧回去，还提前祝她新年快乐。
我们坐上了今天最后一班车。
车上很拥挤，不但人多，东西也多，一大半都是来城里卖蔬菜水果的乡下人。
赵兰先上车，坐在了最前排，她旁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我跟姐姐坐在最后面，姐姐怒气未消，一直瞪着我看。
“你把我的脸也打肿了……，”
“李双响，我这次回来就是收拾你的。”
我撇撇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弟弟我这回又是全年级第一名，开不开心？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说完后，我试图去搂她的腰。
姐姐狠狠打了一下我不安分的手，指了指前面的赵兰，“兰兰晕车，滚去照顾她……，”
刚好这时坐在赵兰旁边的那个老头下车了，姐姐又推了我一下，我便上前坐到赵兰身边去。
她是有些不对劲，头上冒着虚汗，脸色惨白。
“兰姐，有没有事？”
她捂住嘴巴，示意我让司机停车。
“师傅，麻烦停一下，有人要吐……，”
司机可能没听见吧，继续往前开。
赵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弄得全身都是，恶心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着整个车厢。
我也受不了，但还是掏出手帕帮她把脸擦干净。
接着又让她把外套脱下来。
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这一路上她应该吐过很多次，遭了不少罪。
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可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车上有人抱怨道：“臭死了，司机，赶紧让她下车……，”
我朝那人吼道：“嫌臭你就别坐车，出门在外大家应该相互体谅一下。”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话的？她是你什么人？”
“我女人，怎么样？”
见我嗓门很大，又一副凶相，那人便闭嘴了。
我把赵兰搂在怀里，让她先睡一会儿。
我们要在一个名叫‘三岔嘴’的地方下车，要不是姐姐提醒，还差点坐到前面的镇子上去。
赵兰说自己的胃很疼。
姐姐便让我背她。
我背着赵兰，胸前还挂着一个行李包。
路过‘飞凤桥’的时候，我把赵兰放下来，到河里把她那件全是呕吐物的衣服洗干净。
还用湿手帕帮她洗了一下脸。
她这时才用虚弱的声音问我，“考了多少分？”
“全年级第一。”
“行，我原谅你了，那天……也是我不对……，”
她这次主动趴在我背上，用手缠着我的脖子。
我看了一眼姐姐，她把头扭到一边去，故意不看我们。
离家只有几百米的时候，赵兰才从我背上下来，挽着我的胳膊朝家的方向叫了一声‘妈’。
袁桂英在屋里打扫卫生，头上包着一块黑布，“兰兰，你们回来了？”
“妈，姐姐晕车……，”
可能在我姐姐李飞凤眼里，觉得她自己是个外人，所以到家后刚把行李放下，她就说要回去。
袁桂英问她回哪里？
我也问她回哪里？这天都快黑了。
“婶婶，我自己有家……，”
姐姐是指我们光明五队那个家，我不确定那里还能不能住。
就算勉强能住，她吃饭的问题又怎么解决？那个家里可是什么也没有。
我们都劝她留下来。
“飞凤……，”刚从地里回来的赵海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女儿，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
“海叔叔……，”
“什么都别说了，长姐如母，今天晚上我事情要跟你商量。”
姐姐只能留下来，和我一起在厨房里帮袁桂英做晚饭。
她告诉袁桂英，赵兰这段时间也在她们饭店上班，老板给出的工资是每个月六十二块钱。
这比在县城上班足足多了一倍。
赵兰因为身体不舒服，这时在屋里睡觉，睡在我的那张床上。
后来我叫她起来吃饭，她让我给她端进来。
又让我喂她吃饭。
“兰姐，上次的事我内疚了很久，也心痛了很久……，”
“我不是说了吗？原谅你了。”
“可我……始终原谅不了自己……，”
她反倒安慰起我来，“双响，你是男人，男人打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谁让我不听话的？”
赵兰好像变‘乖’了些，乖得让我很不习惯。
难道是那一巴掌起了作用？
不……，
应该是今天下午在车上，我当着姐姐和全车人的面承认她是我的女人。
这时她问我，“知不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一见面就打你？”
我摇了摇头。
“因为你坐在自行车后面，搂着那个女生的腰……，”
原来是这样啊，我问赵兰生不生气。
“当然很生气，可有什么办法？我又打不过你……，”
“傻瓜，你下次打我，我绝对不敢还手。”
姐姐她们在厨房里吃饭，我因照顾赵兰，一口饭都还没有吃。
赵海进来通知我们，他要开家庭会议，意思是让赵兰起来参加。
会议在饭桌上进行，他们倒是吃饱喝足了，现在都看着我一个人吃。
“爸，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等我。”
我吃饭一向喜欢细嚼慢咽，他们都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好，我就先说，你们坐好。”
袁桂英提醒赵海，这是在自己家里，别在我们面前摆大队长的臭架子。
赵海就先问我，“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排名第几？”
赵兰说，“双响又是全年级第一名。”
“哎呀，我儿子就是能干。”
袁桂英往我碗里夹了一块肉。
赵海喝了一口酒，继续讲话。
“飞凤，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兰兰这段时间在外面，多亏了你的照顾。”
“海叔叔，应该的，你不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吗？我早就把兰兰当成了弟媳妇。”
姐姐说完，还笑着把手放在赵兰的手背上。
我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
“上次……，兰兰和双响闹了些矛盾，事后我也在想，两人都有不对的地方……，飞凤，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
赵海这话说得够直接的，我怕姐姐接受不了，赶紧说道：“爸，那次是我不对，跟姐姐没有一点关系。”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赵海又喝了一口酒，好像他不喝酒，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似的。
或许有些话在不喝酒的情况下也不方便讲出来。
“飞凤……，”
姐姐脸上一直是不该有的微笑，我知道她在强装镇定。
“当年你爸爸把你捡回来，确实想过让你做李家的童养媳，但其实都是你妈的意思，后来双响出生了，你爸又和我订下了娃娃亲……，”
“你妈是很疼爱你的，她不希望你长大后嫁给别人，可能临死的时候，对你说过些什么话……，”
赵海的意思是，无论我妈生前说过什么，我们李家还是要遵照我爸爸的遗愿。
“飞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跟双响这一辈子只能是姐弟。”
姐姐点了点头。
“海叔叔，婶婶，妈妈临死之前只让我照顾双响，没说过其他什么话，双响本来就只是我弟弟，什么李家童养媳……，那都是邻居们拿我开玩笑。”
姐姐还说，“双响将来是要考大学的，他那么有文化，我哪里配得上她？也从来不敢有这个想法，我也把自己心里的话对兰兰讲过……，”
赵海两口子很是欣慰。
赵兰也很乖巧地把头靠在姐姐肩上。
“飞凤，你既然是双响的姐姐，有些事还是需要你点头才行，我想等双响高中毕业后，就让他和兰兰领结婚证。”
我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爸，我不答应……，”
那时我才十八岁，也没到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再说我还要读大学。
姐姐白了我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吗？海叔叔，我同意。”
“姐姐，我的终身大事凭什么你要做主？”
“就因为我是你姐姐，怎么样？不服是不是？”
“我就是不服，你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得无所谓，我告诉你李飞凤，光明一队的水库可是没有盖子的。”
因为我的突然发飙，这次家庭会也开得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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