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赢脱力倒回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时而感到天旋地转，连蹲在身旁的男生也看不清楚。
胸腔滞闷，嘴巴被胶带封住，他只能用鼻子用力地快速地呼吸，喘气声越来越重。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紧盯着男生的一举一动。
王霖用指尖摸了摸草地，烈日余温尚在，没坐下，仍是蹲着，摆出胜利者姿态，仿佛已经预见自己是最后胜利的人。
“看来我撞狠了，都把你撞出脑震荡了。”王霖观察了一会儿夏长赢，嘴里这样说，但脸上毫无愧疚之色。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前面耷拉下来快要遮住眼睛，漆黑的瞳孔在渐暗的天色下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不管夏长赢有没有听，他兀自说道：“你的男朋友很爱穿女装哈，平时也少出门，我在附近蹲守了两个月才看到过他两次。”
“还是他自己亲口告诉卓潇他住附近的。”
“卓潇你知道是谁吗？我的车友，勉强算是朋友，他死了，是你男朋友害的。”
说到这里，王霖忽然停下，夏长赢正听得认真呢，忍不住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你倒是继续讲啊。
王霖问：“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对不对？”
夏长赢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王霖眼珠转动，“那好，我给你扯掉胶带，你可以问我，我告诉你，但你答应我别大吼大叫。”
夏长赢用眼睛望了一圈四周，眼神告诉王霖啥也没有他叫也没用。
见他识趣，王霖伸手一把撕开封住他嘴巴的胶带。
疼得夏长赢轻“嘶”。
王霖看他躺着不舒服，甚至好心的上前将他扶起来坐着，双脚伸直，双手在背后，皆被捆得紧紧的。
夏长赢后脑勺疼得厉害，脑袋晕乎乎，倒也坐得稳稳当当。
随后，王霖在他对面席地而坐，摆出要好好谈谈的架势，率先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做的事？”
夏长赢发现王霖有两个脑袋，传进耳朵里的声音也有些缥缈，反应过来自己眼花了。
他闭上眼睛，垂下脑袋，用仅剩的一点清醒回答道：“你们经常去通达路骑摩托车，屡教不改，周围的居民非常痛恨你们。我是支持他去做这件事的，但不清楚具体怎么做，他没有告诉我。不过之后你们再也没来，我们睡觉也清净了。”
王霖的视线穿过发丝看着夏长赢，表情阴冷，但夏长赢眼花，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番话没有让王霖情绪爆发，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晚上扰民不好，显出一点尴尬的神色来，转瞬即逝。
“你刚说卓潇死了，是陆槐序弄坏了他的刹车？”
“卓潇那辆摩托车是我爸送给他的，不过是以我的名义，我爸在建设委员会上班，花了一番功夫才搭上卓潇他爸，不过没有得到赏识。后来是我发现卓潇跟我一个学校，我主动接近他，慢慢成为朋友。”
王霖顿了两秒，改口道：“应该算不上朋友，他把我当成他的小弟之一，而我利用他接近他爸，官家子女哪有好相处的，他爱玩摩托车，家里不给钱换新车，我爸就给了我25万买了一辆杜卡迪送给他，银杏市唯一一辆，够拉风吧。”
夏长赢咕哝，“拉风。”
王霖轻笑，“二十多万的摩托车，不止收买了卓潇，还让他爸认识了我，从而认识了我爸，我爸在他爸面前露了脸，往后办事容易多了，花出去的钱很快就收了回来，我爸说这叫投资。”
夏长赢怔怔地听着，“卓潇他爸，是哪位领导啊？”
王霖撇嘴，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不清楚银杏市的领导班子，鄙夷道：“市里姓卓的，叫得出名字的，你第一反应想起的那个人，就是他。”
顺着他的思路，夏长赢用钝痛发昏的脑子一下子想起来一个名字，“卓宗恺？”
“是他。”
“我操……市（隔开）秘书长啊！”
夏长赢大声惊呼，脑内震荡，晕得更加厉害，差点栽倒下去，所幸自己稳住了。
我滴个娘嘞，惹到是市（隔开）秘书长的头上去了。
夏长赢感觉本来就痛的脑袋更加痛了，不止脑袋痛，脖子也痛，隐隐好像有根绳子栓在脖子上，只等时机成熟，卓宗恺一声令下，命休矣！
夏长赢欲哭无泪，茫茫然望着王霖，不死心再次确认，“卓潇真是秘书长的儿子？”
没想到王霖爆了个更大的瓜给他，“私生子而已，他的大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卓潇是他情妇生的，只有和他一派的几个心腹知道罢了。”
“卓潇死了，警方那边以刹车线断裂结案，他爸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也没让人继续追查，那个时候正值创卫时期，卓潇偷跑出来骑摩托车，他爸没扇他已经算好的了。”
这时，夏长赢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和卓潇不算是朋友，他爸也没要求追查到底，那你在这儿忙活什么，还把我绑到这里来？”
王霖立刻抬起脸，恶狠狠地看着夏长赢。
夏长赢顿时明白自己问到了关键。
但是王霖只是狠狠地瞪着他，没有过来给他朝他脑袋再来一拳。
王霖气急败坏说：“你男朋友弄坏了刹车，卓潇因此丧命，他爸是没要求追查，可不代表他不找我爸的麻烦。”
“车是我爸送的，也是我叫他出来骑车的，私生子也是子，他拿我爸开刀，这两个月来我爸在单位里举步维艰，不久后的大会，我爸肯定会被下，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槐序。”
说到后面王霖怒极而咆哮起来，血液上涌脸红成一片，这种时候情绪最容易被挑动，一句话就有可能上头干出什么事来。
夏长赢安静地坐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天光晦暗，大地深远，远处传来断续的鸟鸣，显得此处愈加幽静，有阵阵微风吹过，挟着灼热的温度拂过脸颊。
王霖的胸膛渐渐平稳，血色从脸上褪去，眼里的恶狠随之消散。
他对摇摇欲坠的夏长赢说：“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陆槐序，我只是想弄清楚卓潇的死因，让他爸放过我爸。”
夏长赢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杀人就好。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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