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陈赤脚匆匆入了宫，不过这会朱雄英正在和姚广孝重新分配官员办公区域，他只能在春和宫外等着。
“殿下，要我说，不如就按照现在这样先这么弄着，等着新城建好了，裕民坊那一条街给我们文官，用来当做办公场地。”
“你赵勉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们文官霸占裕民坊，那我们武将呢？”
“常升，你们武将去下街啊，京师这么两个商业街道，你们一条，我们一条，这不合情合理么？”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文官咋不去下街呢。”
“文官体弱，还是裕民坊距离皇宫近一些，到时候太孙殿下若是找我们，这不来的更方便一些么。”
“笑话，要是这么说，那你们咋不选里仁街呢，这距离皇宫更近，就在皇宫边上！”
陈赤脚站在春和宫外，背后阳光微弱地透过深秋的薄雾洒在宫墙上，带着几分清冷。
宫内，各个官员仍在争执，声音时高时低，但未能盖过早晨风中传来的几缕嘈杂，仿佛这座帝国的繁华正在与时间抗争。
他并不急，反而听着里面的争执，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座皇宫，因为这争执的动静不再死气沉沉，有了些鲜活的气息。
陈赤脚缓缓地坐在了宫墙旁的台阶上，双腿自然地伸开，目光无神地望着远方。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透过那一层薄薄的雾霭，他看到远处宫廷侍卫队伍已经开始忙碌，各司其职，有些混乱，又在混乱中显得井井有条。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羊皮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如同古老的谜团，等待着他去解开。
这卷轴是他从一个不知名的商人手中买来的，说是海外的药方子，可是上面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字迹，他看不懂。
突然，春和宫的门轻轻地打开，一名宫女走出来，低头行礼：“陈大夫，殿下请您进去。”
陈赤脚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着淡淡的笑意朝宫女点了点头。
进入宫内，他立刻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春和宫内，诸位官员仍在争论，看到陈赤脚时，短暂的停了片刻，紧接着又开始争吵了起来。
“陈大夫，你来得正好。”朱雄英笑了笑，站起身来，示意陈赤脚坐下。
姚广孝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个位置。
陈赤脚坐下后，朱雄英直接开口：“陈大夫见笑了，这群官员，这段时间跟吃了枪药似的，听说您回来了，我已经命宫女去取红花了，其他还需要些什么？”
姚广孝抬起头，瞅了一眼：“那药方子我看看，倒是第一次听说能解回春丹的玩意。”
陈赤脚伸手入怀，套了半天，翻出一个已经掉色的竹简，递了上去。
姚广孝接过竹简，神情微凝，朱雄英也立即凑近，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头开始看了起来。
“这药方子我没见过啊。”姚广孝低声问道，眼中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警觉。
“对，我也觉得很奇怪。”陈赤脚随意地回答，他的声音低沉，但带着一种无可名状的从容，“除了大毒就是大补，这玩意看是属实有些吓人了。”
朱雄英看了两眼，发现看不懂，只能作罢，开口问道：“这玩意能治好病吗？”
“不知道，得验证一番才能知道。”姚广孝挠了挠头，思索片刻突然邪魅一笑：“殿下，要不拿俩死囚来试验一下？”
“死囚？”陈赤脚抚了抚胡子：“这不大好吧，死囚也是人。”
“嗐，不打紧，多一个少一个的无所谓。”姚广孝说着，突然站起身，正在争执的官员们突然哑火了，一个个乖巧的像小鸡崽子一般。
“那啥，你们继续吵，别管我，我跟着殿下去一趟天牢。”
说完，三人就这么离开了春和宫，其他人见状，互相笑了笑，坐下开始慢慢聊了。
到达天牢，阴暗气息扑面而来，冷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朽的味道，仿佛禁地一般。
随着步伐的推进，铁栅栏后的囚犯们用带着恐惧和痛苦的眼神盯着他们走过，低声的咳嗽和呻吟交织在一片死寂之中。
陈赤脚的目光在这些囚犯的脸上扫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眼里反倒闪过一抹淡淡的兴趣。
姚广孝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似乎在思索某个问题，而朱雄英则保持着平常的冷静，虽然他那一袭紫金衣裳与这阴冷的环境格格不入。
走到了一间特殊的牢房前，里面关押的是一名身形瘦弱、面容凄苦的男子。
此人眉目清秀，但眼神呆滞，仿佛被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折磨。
看到三人出现，男子微微抬起头，似乎认出了朱雄英，然而他的神情中充满了绝望与茫然。
“这就是要试药的死囚？”陈赤脚低声问道。
“是的。”朱雄英答道，“这个人曾在一次叛乱中被捕，罪名是谋害亲王，判了死刑。但……现在不急着杀，他有些特殊的价值。”
姚广孝掏出了一枚银针，随手一转，便熟练地插入了男子的脉搏。几秒钟后，他抽回银针，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脉象已经虚弱到极点，简直就是行尸走肉。这个人能活过今晚已经是奇迹了。”
“那就好，道衍你回春丹带了吗？”陈赤脚淡淡一笑。
“随身带着呢。”姚广孝轻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从中掏出一粒药丸，伸手捏着死囚的嘴，就喂了下去。
朱雄英站在一旁，皱眉不语，姚广孝则默默观察着，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兴趣。
“殿下。”陈赤脚忽然抬头看向朱雄英，低沉的声音在这阴冷的天牢中回响：“我不保证这个药方的效果，因为我觉得这种又毒又补的药方，有些不靠谱。”
朱雄英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当然，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有机会，总要试试。”
“那就试试吧。”陈赤脚回道，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的光芒却越发深邃。
恰在此时，三宝将陈赤脚所需要的药材全部取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太医，皆是带着好奇之色。
过了好一会，所有药材皆磨成了粉末状，陈赤脚又取了蜂蜜，将这些药粉揉成了一个丸。
姚广孝伸手把脉，淡淡开口：“脉搏已经开始平稳，预计今晚睡一觉就能活过来，是明早喂药还是等着回春丹效果快散了的时候再喂药？”
陈赤脚一个用力，将丹药掰成了四份，又搓成了四个小球。
“我也不知道，要不，找四个死囚一起来试试，各个时间都喂一次，这样也知道到底这药有没有用了。”
姚广孝哈哈一笑：“那这时间可长了，回春丹药效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
三人站在阴冷的天牢深处，空气似乎变得愈发沉重，四周的铁栏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苍凉。
死囚的眼神依旧茫然，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已无力再作反应。
陈赤脚看着他，忽然间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他淡淡一笑，继续揉捏着手中的药丸，而姚广孝则正在与手下太医讨论着实验的细节。
朱雄英站在一旁，眉头紧蹙，一挥手：“去，再拉过来三个死囚。”
“殿下。”陈赤脚忽然开口，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却锋锐如刀，“这回春丹能救得了一个将死之人，但它所带来的副作用也许不止一条。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况且，只有四个死囚做试验的话，我不敢保证这个药方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况且教主乃是女人，男人女人之间的身体构造也不大一样。”
“我知道。”朱雄英回了一句，声音冷漠，目光却依然坚定。“那我就给你准备十六个人，八男八女，所有症状皆要记录在册。”
姚广孝插嘴道：“殿下，十六个我觉得还是少了，这不是抓了不少反贼么，昨日我看那红花数量也不少，不妨弄一百六十人，让太医们跟着看，以后也好有个参考。”
朱雄英点了点头，显然心里已有了决断：“叫黄珀在新城那边挖个地牢出来，皇宫里这么多人不大方便。”
“三日后，地牢建好，开始观察。”说着，朱雄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太医，冷声道：“你们跟着。”
“是，殿下！”
“那我先撤了，道衍你陪着陈赤脚制定方案，一会回春和宫，我在那等你。”
随着他的离开，姚广孝和陈赤脚继续忙碌。
陈赤脚看着死囚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道衍，我觉得这样有伤天和，回春丹效果已经逆天，这药方子若是能完美抵消回春丹的后果，以后天下岂不是会大乱？”
“大乱？”姚广孝一愣，抬起头，“你想多了，人的体能放在这，假设一个人能活一百岁，这回春丹最多能让人多活两三年，如今的太子妃乃是因为中毒，不得不服下回春丹保命，这药方子若是有用，那也就是个正常人。”
“你个赤脚大夫总不能以为这玩意一直吃，能让人长生不老吧。”
“或许吧。”陈赤脚不急于回答，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已经开始有些变化的死囚，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竹简的边缘，“不过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姚广孝侧目望向陈赤脚，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心生忌惮，毕竟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实验，或者说，至少应该是如此。
“你担心的是什么？”姚广孝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冷意，但眼中那股欲求真知的热切依然未曾改变。
陈赤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眼前那几颗正在慢慢化开的药丸犹如一颗颗命运的种子，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不可预见的后果。
他的手指在竹简上敲打的节奏忽然变得沉重，仿佛有某种深沉的预兆在他体内酝酿。
“我担心的是，这药方的作用……会不会是我们所无法掌控的。”他终于缓缓开口，眼神依旧没有焦点，却透着一股深邃的焦虑。
姚广孝愣了一愣，随即笑了：“你又不是未曾见过奇药异术，这不过是常有的事。再说了，谁能预知一个药方的全部效果？这不过是个试验罢了，反正这些都是死囚，哪怕最后不可控，全杀了便是。”
他转身望向牢房中的死囚，死囚依旧那副呆滞的表情，仿佛眼中的世界已不再属于他。
陈赤脚隐隐觉得，若这药方真如他所担心的那般，或许他们已经将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引入了自己的生活中。
“道衍。”他低声呼唤道，“你相信有重生一说吗？”
姚广孝眉头微皱：“那是阎王爷该考虑的事，和你我无关。”
“我不确定。”陈赤脚答得很慢，语气凝重，“但如果这种药真的能延续生命，超过自然寿命，那必然有某些未知的力量在其中作祟。无论是药理上的反应，还是人体内部的微妙平衡，过度延长生命，必然会打破某种天生的秩序。”
他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去，目光紧盯着死囚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沉：“回春丹不止是延长寿命，它或许……是一种改变。”
姚广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是指这种药方可能改变一个人的生命轨迹，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意志，甚至……是思想？”
陈赤脚缓缓点头，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如回春丹。”
“那怎么办？”姚广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药已经配齐了了，试验也已开始，我们能做的，似乎只有等结果了。”
陈赤脚点了点头：“希望不会有什么不可控的后果吧。”
姚广孝站了起来，拍了拍陈赤脚的肩膀：“行了，太医们跟着你在这吧，我回春和宫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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