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带着帐篷，但陆天明不能把自己置于没有退路的境地。
宁肯面对危险，也不能在山里躲避危险，若被二十万人围杀，岂不成了笑话。
何况现在可以直接去往句容方向，消失在群山中。
马红娘和万滕火速清空隆昌寺，僧人也被带走，陆天明和汤元却身穿执役服，来到西乡巡检司的关口，晚上在这里休息。
陆天明之所以带着汤元，不是稀罕她的身子。
就是因为她熟悉地理，徐凤爵反而没她熟悉，一路行来，也证明汤元不是傻子。
巡检司值房中，陆天明呼呼大睡，汤元却在子时登上关楼，借着月光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地形，也询问了探子几句西边的情况。
“夫君，夫君…”
陆天明被迷迷糊糊叫醒，汤元一脸兴奋，又一脸紧张，
“咱们白天忽视了一件事，舅舅醉心田园，谁都知道，也没人打扰他，但军队为何也远离庄园？勋贵在宝华山的庄园平时人多，现在却没什么人，舅舅那里人少，但白天看到的人远远超过记忆中的人数。”
陆天明揉揉眼坐直，“啥意思？”
“夫君，南京勋贵和官员的家眷在舅舅庄园寻求庇护啊。”
“嗯？！他能庇护什么？”
“舅舅与世无争啊，这不就是庇护？您想想，很多女眷都在宝华山庄园长大，就算她们现在落罪，也是高门，魏国公不可能杀她们，还有与勋贵结亲的将官家眷。”
陆天明挤挤眼，再次倒下，“夫人休息一会吧，今天我们可能很忙，是不是你说的情况，马上就知道了。”
既然汤元昨天说看到怀远侯的门旗在山中，陆天明自然会派一队斥候去摸摸情况。
宝华山西边有断崖，顺着山脊无法通过，斥候绕路需要一点时间。
“老万、老万、万兄弟…”
外面突然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接着是巡检司探子的声音，“韩三哥，我家头领没有轮值。”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搂着婆娘睡觉，快去村里叫过来，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兄弟马上去叫…哎哎哎，你不能进去…”
嘎吱一声。
老韩推门而入，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咕灌水。
看到床上的陆天明和一旁冷眼的汤元，噗得一声，差点呛死。
“你们是谁？”
陆天明向门口摆摆手，探子立刻去通知万滕，但也进来两个亲卫，把门给关了。
“韩老三是吧，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别着急。”
陆天明起身去洗脸，汤元给他拿毛巾，亲卫冷冷的眼神，让韩老三眼神大亮，
“老子就说万滕也不傻，阁下是江北的士绅？有多少人？”
“随你怎么认为，反正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哦哦哦，昨晚东边来了三千人左右的骑军，但他们不入关，也不询问，顺着田地南北跑了四十里，看样子在查探地形，天亮的时候留下三百人，其余人向东南丹阳县去了。”
陆天明拿毛巾擦干脸，缓缓问道，“他们从哪个方向来？”
韩老三一愣，“不…不知道，突然就出现了。”
“什么时辰出现？”
“子时末，趁着月色。”
“你确定他们没有去往镇江，而是去了东南方向丹阳县？”
“是啊，老子也纳闷呢，镇江的大军好似不会到句容防守，咱这地方空荡荡的，又处于四十万大军之间，没道理留个窟窿。”
“宝华山东麓看到人了吗？”
“没有啊，南边也没有，大家都挺老实。”
陆天明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前天晚上镇江方向的火铳和火炮声听到没有？”
韩老三点点头，“当然听到了，大伙都收拾好了，就准备跑呢，但不知道什么结果啊，北面也没动静，西边倒是挺热闹，看起来像在过上元节。”
“你的担心很对，马上去组织乡亲，今日全部上山，黄昏张献忠的大军会到这里，你们东乡首当其冲，他们不仅杀人，还吃人。”
韩老三犹豫片刻，“阁下如何称呼？”
“以后会知道的，想活命就要快，西乡的人也回去，大家都去山里，张献忠不会去进攻宝华山。”
韩老三还在犹豫，斥候先回来了，进门到陆天明耳边低语道，
“上位，怀远侯庄园全是女眷和孩子，至少有四百人，附近隐藏着二百多名死士，属下抓了一个，是六合水师大营指挥使的部曲，指挥使两个孩子和妾室躲里面，他说里面都是南京贵人的一部分妾室和孩子。”
陆天明对汤元点点头，“夫人果然猜对了，宝华山南边不是安全区，西边的庄园才是，你带五十人先上山，我要出关到西边看看，也许会从大路上山，不要贸然靠近庄园，今明两天，宝华山一定会挤满逃难的百姓，士兵们需要隐蔽。”
韩老三听到士兵两字，激动得蹦起来，“带上我们，带上我们，一定不拖后腿。”
陆天明摆摆手，“去吧，管住你的人，入山若想出来，会送命的。”
“不会不会，兄弟高义，咱们带点干粮，就等圣人过江了。”
韩老三美滋滋跑步离开，陆天明向亲卫摇摇头，示意不要管。
斥候也带着汤元离开。
陆天明穿戴整齐，怀里别了两把短枪，万滕才气喘吁吁而来，
“上位，隆昌寺清理完了，僧人全部被带入山中，兄弟们家眷也得走，刚才在路上看到南边已经过来一群人，昨晚的骑兵把南乡也惊动了，他们距离远，反而准备先一步入山。”
陆天明出门登上关楼，果然看到野地里黑乎乎的一片百姓，个个背着包袱，拖家带口向宝华山而去。
望远镜扫了一会，更远处还有，大约一万多人。
陆天明深吸一口气，“消息有点乱，我们难以及时应对，但恰恰说明，人心早就崩溃了，前天的战斗影响到句容，可见江南无法经历任何战事。
明日可能镇江的百姓也会上山，宝华山东西三十里，即将人满为患，准备一下，我们黄昏离开，让红娘带兄弟们和家眷先上山，我们去西边探探上元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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