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回家的路格外漫长。在漫长的行程中，保姆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陆漓的呼吸每次都像是在大喘气，气息中的怒意仿佛把整个空间吞噬，以至于保姆车司机都被吓得全程大气不敢出。
我心里对保姆车司机充满了同情，甚至是心怀感激——要不是有这个司机在，陆漓大约在路上就已经把我生吞活剥了。
在经历了此生最漫长的一小时车程后，保姆车停在了我家楼下的地下车库。车一停，陆漓就黑着脸跳下车，一个人走在了前面。我在跟上陆漓之前，刻意向司机强调，如果我一个小时内没有回来，就请他务必叫救护车，有必要的话也请他随时做好报警的准备。
安排好后事后，我心怀忐忑地下了车，追着陆漓上了电梯。
正巧今天是工作日的午后，楼里的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整个电梯就只有我和陆漓两个人。如此一来，电梯里的空间显得格外宽敞。只是我心理上还是觉得非常局促，陆漓站在最里面，我还尽力站在了她的斜对角，即便如此我觉得自己仍然处于安全距离之外。
更令我感到难受的是，电梯里的时间似乎比刚才保姆车上的时间流逝得还要慢。我在心里已经感觉度过了漫长的世纪，电梯的数字却一点儿都没动。
谁懂这种焦躁？
我实在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偷瞄陆漓一眼，却发现她正用一种死鱼眼般的眼神怒视着我。
“你倒是按啊？”
这是今天凌晨我房间那场风波以后，陆漓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谢天谢地，她已经几个小时没跟我说话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应该悲哀，但至少陆漓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要杀了我之类的。不过，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按电梯。”终于，陆漓又说了第二句话。
我愣了好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
怪不得电梯不动！原来是我没按电梯！
我尴尬地按下我家所在的楼层，一边连连向陆漓道歉。陆漓只是哼了一声，倒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么，一分钟后，我们回到了我们的家。
陆漓先我一步走进家门，我跟在她身后，并在进门后顺手关上了门。当门关上的那一刻，陆漓就停在玄关处，没有再往里走的意思。
“怎么了？要我给你拿拖鞋吗？”我卑微地说，并下意识地要去找陆漓的专属拖鞋。
“不用了。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给我穿鞋了吗？”陆漓背对着我，茶色的头发透着光，丁达尔效应让她的身影显得有些不真切。
陆漓这句话提醒了我。我确实说过这句话。大约是她上大学以后的一个月吧，有一次周末她一个电话把我叫到学校宿舍，让我拖着她的行李接她回家，全程她摆着臭脸，对我呼来喝去，回到家以后，还赖在玄关，非要让我给她换鞋。那一刻我是真的生气了，并且我把她这种娇生惯养德性的根源归结为我太过顺着她，所以我把她说教了一顿，并说出了那句“以后再也不给她穿鞋”的宣言。
哎，女人就是这样，一生气就开始翻旧账。
我抓耳挠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哄，或者我现在原地去世是不更痛快点？
不过，陆漓似乎并没有期待我回应刚才那句话。在一阵沉默后，她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那天，是我第一次分手。”陆漓说，“为什么会同别人交往的原因，以前我告诉过你了。可第一次交男朋友，总是有些特别的。可能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吧，都是我罪有应得。我给不了别人真心，也就配不上别人的真心。”
“是吗？”我觉得自己不能一直不说话，所以用这个词垫了一下。
“他跟你很像。”陆漓的语气不再生硬，像是回忆让她情绪变得深沉，“他什么都依着我，陪我疯，陪我胡闹。其实他本身不是那种性格的人。他应该是挺独立的，挺有个性的一个人。但自从跟我交往，他就为了我甘愿改变自己。他以为这样，我就会真的喜欢上他吧。可是我没有……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讨厌他。”
“你们为什么分手？”我知道陆漓想让我这么问，所以我问了。
“那个周末的前一天晚上，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联系我。哪怕就是问一句，我周末回不回家。可是你没有。那一周，你一次主动联络都没有。我生气了。真的特别生气。然后我就把他叫出来了，让他带我去酒吧。我其实没喝，我就是拍了几张照，配了点文案，大概就是我喝迷糊了，被男人盯上了。那条朋友圈，带着定位，仅你可见。我对自己说，我等到十二点，如果十二点你还没出现，那我就死心了，我就要做一点让自己后悔的事，来纪念我心死去的日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我对这条朋友圈没有记忆。很显然，那一晚我没有看到。
“十二点，你没来，也没有发消息给我。”陆漓继续讲述，“我那一刻是真的死心了。我拉着他去了情侣酒店。还故意挑了一间最浪漫的房间。一千八，我刷的你的附属卡。我觉得这是你应该付出的。”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的信用卡账单会莫名其妙膨胀了。
“我还让他带上相机，嘱咐他，要把一切都记录下来。”陆漓继续说道。
“……”我如鲠在喉。
“这就是他要和我分手的原因。”陆漓转过身，露出她那张悲伤的脸。
啊？
等一下。
这中间是不是省了一段很重要的剧情？
“你能理解吗？”陆漓用难过的语气问。
家人们，我该如何理解？这题我真不会啊？
“我说了。他跟你很像。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是他，你会怎么做？”陆漓问。
我会怎么做？
“他学着做了你会做的事。”陆漓说出了答案。
我会做的事？
“或者是……以前的你会做的事。”陆漓补充道。
以前的我会做的事？
几个意思？
这题我真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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