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没有吕娥姁，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在长月星河下练弩。
姬豪尔想起那盒蛛肉，不知吕有没有吃下。
她忽然很想念这个女人，虽然她们还算不上朋友。
蛛肉做了真空密封，能保存十年。
新大陆内应该还未过去十年。
姬豪尔盘算着，说不定球内没有受到宇宙规律的影响，蛛肉依旧有效力。
如果吕成为异能者，千里传音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有姜明华和舒然在她身边。
姬豪尔垂眸盯着地上破碎的原石发呆。
原石里，是绿得惊人的翡翠。
它们四分五裂躺在月光下，无人在意。
姬豪尔蹙眉踢了一脚，一块翡翠石化作齑粉。
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算到了那个最可能的结局。
吕娥姁死了，她没有吃下蛛肉。
0.75千克的蛛肉，不足一掌大。
此时连带食盒，安静躺在姜明华掌心。
新大陆的天依然亮着，貌似是电力不足的缘故，只有“白昼”系统仍然运行着。
戚炀和宋娟带着灵体们从前线撤下，她们刚刚目睹一个不满18岁的灵体，用所有能量传递了一束激光炮。
她还没学会怎样共振，怎样隧穿。
她才从全封闭的焚尸间跑出来，她心中有无尽怨恨，恨到宁愿消失，也要与牠们同归于尽。
戚炀心情很复杂，转头看到吕娥姁安静地躺在地上，顿时心头一跳。
虽然她已经没有心脏了。
舒然望着半空游荡的孤魂们轻轻摇头，示意她们不用问。
戚炀颔首，极快的速度在新大陆找了一圈，确认没有吕的身影，才移出分身离开生态球。
“姬豪尔！”夜幕中，一抹火光冲向营地。
“我知道。”姬豪尔抬头看她，“吕娥姁死了，其她人怎样了。”
“各有负伤，但状态都不错。你......不难过吗？她也算帮了我们很多。”
姬豪尔目视远方：“那是她的选择，我只在意活着的。”
戚炀太了解面前之人，一开始愿意与吕娥姁合作，也是看到吕手中的权力。
“哎......”戚炀幽幽叹息，“真是，我也语塞了。她离开太仓促，很多话还没来得及问。”
“人死灯灭，她也有不开口的权力。别想了，你们尽力救人，顺便排查一下还有哪些躲着的雄人。”
“给我一颗星石，里面的人，可能还有站在敌人那边的。我预备全部杀了，永绝后患。”
姬豪尔拨弄了下篝火，沉默点头。
现在新大陆尽在她们的控制中，想怎么做都行。
戚炀离开时留下句话：“可我还是会尽力留下女人的性命，我没有身体，我不会累。”
吕娥姁没能做完的，她会帮她做下去。
虽然从前她们之间交集不多，更因吕娥姁的“不作为”愤慨过。
她却仍旧对吕后来主动踏入的命运肃然起敬。
她们是女人，曾是相同的命运载体。
她们懂得彼此的遗憾，懂得彼此的愚蠢，懂得彼此的被命运捉弄后，毅然决然选择另一条路的决心。
不过有些事，一部分人懂就行了。
戚炀每次看着姬豪尔坚定的侧影，心中会燃起无尽的勇气。
姬豪尔不用懂，很多女人都不用懂。
未来，她们的后代，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懂。
经过跨海大桥时，戚炀看到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影。
姜明华站在桥边安静得像不存在。
身后车流往来，女人们举着武器来去匆匆，或抓人，或修缮，吵闹不已。
她却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独自一人佝偻着背，凭栏眺望。
人造风带来的气流，偶尔卷起她凌乱的发尾，她也并不拂去。
姜明华其实喜欢一丝不苟的盘发，这方便她炼药。
“姜女士。”戚炀悬停在她身边，轻声叫出她的姓氏。
姜明华回过神来，她布满沧桑的脸转过去：“我还以为是她，她也会这样叫我。”
戚炀指着食盒问：“为什么你们都没吃，说不定能有转机。”
姜明华唇边漾起苦涩：“没有机会了。”
噗通——
桥下溅起数米高的水花，深褐色的木盒在碧波中逐渐下沉。
戚炀颦眉：“你该不会要做傻事吧？即使你爱她，也不能这样。”
这下轮到姜明华微表疑惑，频频皱眉：“为什么要做傻事？即使我爱她。”
戚炀愣住，她从那张脸上看到了思念和遗憾，但没有自毁。
清风刮过，带来姜明华的轻声呢喃：“她溘然离世，我遗憾没有将爱意说出口。
但够了，爱她的人很多，恨她的很多，背负那么多的爱恨，我还是希望她安心离开。”
“可是你对她，是不同的吧？”
戚炀最开始脱口而出的那个“爱”字，只是战友情，就像她爱姬豪尔。
不曾想误打误撞，勘破了姜明华心底的秘密。
戚炀忙补上一句：“这不丢人。”
“我当然知道，但这份感情确实与她无关。她爱的是权力，是能大展宏图的一生，如今做到了，她不会留有遗憾。”
姜明华安慰似的笑笑，“我说出口，她反而会有遗憾不是吗？无论是回应或是拒绝。
而我不想再在这种时刻增添她的负担，最后一程陪在她身边，我很满足。”
她走向曾经她们共住的公寓：“我还有女儿和侄子，这把年纪了，不会轻易为什么事放弃自己。”
戚炀冲着她的背影大喊：“记得找嬴家的人为你诊治！”
姜明华潇洒抬起胳膊挥了挥。
另一只手举到跟前，用力抹掉泪水。
又怎会不难过，好在未来有一生去怀念那个女人。
海面荡起碧波，瑟塞从下面钻出来，腹腔内正在消化一坨蛛肉。
一种叫「光轨」的高速悬浮车在新大陆四处穿梭。
清理战场、运送尸体、清点损失，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吴凡撑着腿站起身：“走吧，带「她们」去休息。”
还“活着”的智灵体跟在她们身后，抬着笨重的休眠仓。
金锤不说话，咬牙背起软成泥巴的吕娥姁。
“带她们去嬴家的药园吧。”戚炀忽然出现，“跟我埋在一起，那里的地干净。
尘归尘土归土，她们仍然是这个星球的一部分。”
金锤费力点头，脸上一片漠然：“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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