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护理队长刘大姐柔声安慰道：“大妹子，你现在这种情况，自然分娩怕是难以实现了。我这就给你做侧切助产，你要忍耐些，尽量别乱动。”
产妇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刘大姐身上的粗布工作服上，再次竭力呼喊：“娃儿！”
刘大姐重重地点点头，坚定回应：“咬牙坚持住！”
沿着会阴后联合中线向左侧，大约四十五度角，一把锐利的手术刀悄然触碰上了柔弱的肌肤，瞬间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
产妇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但她硬生生挺住了，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刘大姐迅速进行了消毒和止血，接着高声鼓励产妇：“大妹子，加把劲儿！”
曾家老太大踏步上前，嗓音沉稳：“让我来帮你按肚子，这点手艺我还是有的。”
“娘子，再用力！”产婆看见刘大姐显得有些拘谨，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产房内传来一声女子沙哑的喊叫，没有麻醉，那种疼痛可想而知……
“看到娃娃的头了，看到头了！娘子再努把力！”
“出来了！出来了！”
紧接着，产房内传出一声妇人的尖叫。
门外围聚的人群顿时心头一紧。
“怎么了？”叶大夫面无表情地询问。
刘大姐紧紧盯着产婆手中的婴儿，手脚冰凉地回答：“叶大夫……娃娃脸色惨白，没呼吸了。”
她说这几个字时，牙齿都在打颤。
“别慌。”叶大夫冷静地指示。
叶大夫、艾伦，甚至在远处听到动静的理查德，一个个感觉仿佛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快找凯瑟琳问清楚！”叶大夫果断下令。
“对对，凯瑟琳……”理查德结结巴巴地重复着婴儿状况。
“快拿吸痰器来！头偏向一边，插入八厘米以下的吸痰管！然后再进行人工呼吸！”理查德大声疾呼。
尽管他的汉语并不流利，但这番话却被产房内的刘大姐听得一清二楚。
“小郑，快去找吸痰器！”
“这就来！”小郑迅速回应。
叶大夫忽然转向曾家的老太太：“婆婆，您能不能帮我们挡一下您儿媳，让我们赶紧给孩子急救，行吗？”
老太太一听孩子没了呼吸，心几乎停止跳动，她看着年轻的叶大夫，虽然对方不过二十多岁，却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信任感。
“那就是您的孙子，不能再犹豫了。”叶大夫说。
老太太并未言语，但穿着长袍的大舅哥已然闯入屋内，“叶大夫，请进！我做主！”
曾家大姨姐见状，跺了跺脚，也跟进屋里，“妈，您放心，我们一定把娟儿照顾好。”
“交给你们这些洋人我不放心。”老太太最终给出了答复。
叶大夫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那位穿长袍的大舅哥和他的姐姐以及几位丫鬟迅速用床单将叶大夫和产妇隔离开来，婴儿此刻正躺在刘大姐怀里。
叶大夫迅速上前。
此时小郑也找来了吸痰器。
叶大夫将婴儿头部转向一侧，缓缓插入吸痰器，随着“滋啦”的一声，一股液体被吸了出来。
“气管里有羊水！”叶大夫判断道。
一次、两次……
清理干净口鼻后，叶大夫站到婴儿头顶的位置，用拇指轻按住婴儿下巴，深深吸一口气，低头贴近婴儿，同时捏紧婴儿的鼻子。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大夫，一次、两次……
叶大夫第二次抬起头时，婴儿的嘴巴微微动了一下。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踮起婴儿的双脚使其头朝下，随后轻轻拍打其臀部。
“呜哇！”一声微弱的啼哭在曾家卧室响起。
“活了，活了！”产婆欣喜若狂地大喊起来，她这辈子听过无数产房里的生死故事，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刻，让她感到无比震撼。
曾老太太和曾家老爷同样激动不已。
叶大夫重新抱起孩子，那个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的小生命让他心弦紧绷，但他明白，救援尚未结束。
“刘大姐，准备剪脐带，无关人士请退至一旁。”
“遵命。”
“使用18弯钳，在距脐缘05厘米处切断脐带。”
有了叶大夫的指导，刘大姐迅速找回了手术室中的状态，毫不犹豫地完成了任务。“好的。”她准确地估计尺寸，果断夹断。
后续的事情进展较为顺利，胎盘顺利剥离，消毒处理完毕，但在缝合伤口时颇费了些工夫。刘大姐并未学习过如何缝合，然而在此刻，她已别无选择。
当叶大夫怀抱新生的生命走出产房，艾伦和理查德也赶忙上前，两位外科医生和一位内科医生望着自己参与接生的小小生命，不禁觉得这个软糯的小家伙愈发惹人怜爱。
当孩子递给曾家大姨姐手中时，艾伦和理查德似乎还意犹未尽。
对于这位得到首位抱持新生儿的机会的姑姑来说，心中既惊讶又感动。叶大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孩子的父亲还在外面淋雨，衣服还没换，至于孩子的奶奶，叶大夫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内心对她还是有所保留。
曾家一家人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贵生命，反复感谢几位救命恩人。
叶大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告别了亲手接生的小宝宝，然后不慌不忙地走下了楼去……
在村头的土坡上，一眼望去，正是那个熟识的身影矗立在自家门槛前，他抬起头，目光正好撞上了二楼窗口的视线，两人的眼神交汇，流露出乡间邻里间的默契与微笑。
“你怎地来了这儿？”
——《乡野轶事·梁家访友》
“你怎地这时候在这儿？”
身穿一双磨得油光锃亮的牛皮草鞋，身上的布衫却换成了一件深蓝近乎墨色的褂子，披风上的金色袖章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分外引人注目。
“咱俩娃子借了我的名头在外面惹了祸，当然得上门通报一声。另外，听说叶大夫深夜里冒雨救人性命的事迹，我对你的敬意可是满溢出来呢，所以来瞧瞧具体情况。”
裴泽弼迈步踏入敞开的大门，一边询问着：“事儿都处理妥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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