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见好就收，敛起裙子，飞快地往传送阵跑，白光一现，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曹显恶狠狠的目光中。
匆匆跑回院子，她扶在院中的大树下拼命喘气，心底暗暗期望以后千万别遇见那几个神经病。
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等到兄长喊她的名字，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劳作一天，又和一群人打了一架，正是满身狼狈的时候，一定会让兄长担心的。
“我……”她刚想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云风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主动走过来，病弱的脸上满是怜惜。
明明是清风明月般的人，冷白如霜的手指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痕迹时，丝毫没有嫌弃的表情。
无需多说，无需多言，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他就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姜姜忍不住望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刹那，她总觉得哥哥不是在看如今的她，而是在看另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而那个人，绝不是他的妹妹。
他的目光太复杂，太颤动，也太纯粹，太滚烫。
像是竹影晃动里，徐徐吹来的苦涩清风。
穿过了漫长，亘古的时光。
把要种九九草的事告诉了他，云风很支持，并表示他可以帮忙，姜姜本想坚决婉拒，可是云风也有自己的坚持，姜姜没办法，只能把接下来给九九草浇水的活儿安排给他。
洗净一身脏污，姜姜坐在月下吹风，云风站在她身后，给她一遍一遍梳着湿漉漉的长发，边梳边用干净的白帕擦干发丝上的水汽。
姜姜仰头望着天上的月光，问身后的云风：“哥，等你病治好了，往后你是去外门，还是努力努力，想办法挤进内门去呢？”
云风沉默了一瞬，轻声问：“姜儿希望哥哥离开你？”
姜姜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我想哥哥陪着我，但我更希望哥哥能有更好的未来，像那些厉害的师兄师姐一样，纵横天地，斩妖除魔，成仙成道。”
指尖轻颤了颤，云风望着梳篦下瀑布般的墨发，心中酸涩又凄然。
他明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唯独她此番期盼，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完成。
他是他。
他也非他。
他的出现，注定只是短暂流萤里的无心一瞥，留不下任何痕迹。
“已经都擦干了，夜里凉，快回屋睡觉去吧。”
“嗯！哥哥也快回去吧！”
“……好。”
——
姜姜这些天特意又早起了半个时辰，将院子里可以种九九草的地方全部翻了土，然后撒下了草籽，又按照那张小纸条说的，把雷角马的粪便覆盖在最上面。
久久草的长势果然非常好，才七八天，就快长成了！
她心情特别好，这几天都是一边干活一边哼小调，乐得眉开眼笑的。
她在杂役峰，一直有一位别峰的师姐很是照顾她，她刚开始什么也不会，也不知道怎么赚取宗门积分的时候，都是她带着她的，今天她点背，没抢到可以赚积分的任务，索性当给自己放个假，带上哥哥手把手教她的糕点去她和师姐经常见面的地方，把这个作为谢礼给她。
才在凉亭里坐着，放好食盒，抬起头的瞬间，忽然在翠绿暗红之间看到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背影，她心中不知怎么一紧，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失魂落魄地追了上去，就连食盒被打落，她都没有回头。
脚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眼见那道背影就要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她失控地大喊：“小师弟！”
喊完，她自己一怔。
前面的背影也停住了。
姜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脏跳得特别厉害，每跳一下，都有种说不出的涩然感，让她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就好像，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那个人了。
她驻足原地，明明理智撕扯着，不断告诉她，她根本没有什么小师弟，她不该认识这么一个人的，可是她的两只脚就是挪不开步子，眼睛也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那道背影，一点也不肯移开。
终于，暗花拂柳后的人影动了，慢慢转过了身体。
她的呼吸一下屏住。
然而在见到对方人脸的时候，她所有的紧张，酸涩，激动，仿佛潮水一般，在一瞬间消退得一干二净。
不是他。
柳影后的青年玉姿风貌，轩昂器宇，似有朗月入怀，卓尔非凡。
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她想追出来的那个人。
她想追出来的人应该是，她想追出来的人应该是……她想追出来的人应该是谁？
脑中乍然一阵刺痛，似是有利器穿颅而过，姜姜眼前一花，身体骤然脱力。
倒下去前，她好像看到那个青年惊慌失措地跑向她，嘴里在喊着什么。
下一秒，她就被一道清丽身影紧张地抱在了怀里。
姜姜努力睁大眼，只看到那位很照顾的师姐面色发白地望着她，一双眼睛全是破碎担忧，就好像她是一阵摸不到的烟雾，她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姜姜！”
“师……姐，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喃喃说完这一句话，她的世界终陷一片黑暗。
云如意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晦涩的痛色自她眸间一闪而过，颤颤巍巍隐没于无人可见之地。
为什么，就算记忆被封，你拼命想要的想起的人还是他。
一直，始终，都是他。
“她没事吧？怎么突然晕倒了？”被错认成别人的许子笙急急忙忙跑过来，担心地问紧抱怀中人的云如意。
云如意冷冷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滚开！”
而后抱起昏迷的姜姜，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
许子笙的脸色变了又变，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道友，他又没对姜璃浅做什么。
再说了，姜璃浅这是怎么了？他一来天乾宗，就去阵峰找她，结果阵峰的人全体不在，只有几个杂役弟子照料花草，他还纳闷呢。
结果在这里这么巧遇上她，她居然还莫名其妙晕倒了？而且她那么漂亮的一张脸，非要弄些奇奇怪怪的封印在上面干什么？要不是他很熟悉她的气息，差点没认出来！
对了，她在晕倒前对着他喊了一句什么？
好像是，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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