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悄悄吩咐自己的贴身男仆,带上几个心腹家丁,每日在京城各处寻找华清的下落。
找到后,先打断双腿,再拖到他面前任由他折磨。
然而,奇怪的是,华清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们找遍了华清可能投靠的同窗、可能出现的书肆、茶馆,甚至是一些三教九流之地,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事实上,华清早已在薛泰心腹的暗中接应下,悄无声息地住进了一处宁国公府名下的隐秘宅院。
李茂祥遍求京城名医名药,珍贵药材如流水般送入听竹轩。
到了洗尘宴这天,他脸上的浮肿总算是消了下去,只余下些淡淡的青黄痕迹。
府里特意请来的梳头嬷嬷手艺精湛,略施薄粉,加以巧妙的修饰,若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大出曾受过重伤。
只隐隐觉得这位新归府的公子面色似乎有些许不自然,算是万幸了。
这一日,天还未亮,定远侯府便已灯火通明,仆人们进进出出,忙碌不休。
偌大的府邸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
厅堂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名贵花卉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食物的香气。
来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勋贵、官僚、名士,络绎不绝。
最令人瞩目的是,二皇子叶鸿竟也亲自赴宴,这无疑给足了李茂祥面子。
也让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心中对这位新归府的嫡子更高看了一眼。
李茂祥一身簇新的赭红色锦袍,满面春风,穿梭于宾客之间,言谈举止间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李星河跟在他身侧,穿着量身定做的华美礼服,虽竭力保持着镇定,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闪烁的眼神,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与忐忑。
薛无双作为主母,亦盛装出席,她今日打扮得格外雍容华贵,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与疏离。
接待女眷时笑容得体,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中午时分,吉时已到,贵客们均已在前厅及庭院中落座,珍馐美馔络绎不绝,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
李茂祥见气氛热烈,时机成熟,便清了清嗓子,拉着李星河走到宴席前方的空地上,朝着四周团团一揖。
他面色一正,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起那段精心编排的往事。
忠仆奶妈何氏如何一念之差,行那偷梁换柱之事,他如何痛失爱子十七载,如今又如何苍天有眼,使得骨肉重聚。
他言辞恳切,讲到动情处,更是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竟真的挤出了几颗老泪。
“……想我李茂祥,半生兢兢业业,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却家门不幸,遭此横祸,累得骨肉分离十七载!”
“幸得上天垂怜,真相大白,使我儿星河得以归家!”
“今日此宴,非为排场,实乃老夫一片舐犊之情,告慰先祖,亦与诸位亲朋同喜!”
他这番表演,情真意切,加之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倒真感染了不少不明就里的宾客。
一些心软的女眷已跟着拭泪,不少官员也唏嘘不已,纷纷出言安慰,称赞李侍郎重情重义,苦尽甘来。
厅内一片感慨赞叹之声,李茂祥心中暗自得意,李星河也微微挺直了腰杆。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和谐感人的气氛达到高潮之际,一道清晰而刺耳的鼓掌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啪、啪、啪……”
掌声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瞬间打破了现场的悲情氛围。
众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坐在最前方主宾席位的宁国公薛泰,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此刻脸上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带着一种冷冽的讥诮。
“好,演得好。”薛泰声音洪亮,字字清晰,传遍了整个宴会场地:
“定远侯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真是精彩绝伦,感人肺腑啊!”
“不去梨园登台,真是可惜了这身好演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茂祥脸上的悲戚瞬间凝固,转为又惊又怒,暗想:莫非薛泰已发现了端倪不成?
不太可能,自己做事隐秘,绝无疏漏。
他试图先遮掩过去,绝不能再任由薛泰牵了鼻子走。
便强压着火气,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内兄将门虎子,性情豪爽,若被我们父子情深所感,一时激动,言语有所……有所激荡……”
谁知,话没说完,薛无双此刻也猛地站了起来。
她柳眉倒竖,一脸怒容地看向薛泰,声音带着颤抖和不敢置信: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我们为才寻回不久的亲儿子举办的洗尘认亲宴。”
“你身为星河的亲舅舅,不来祝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当众砸场子,让你妹夫和星河难堪?”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
她这番表现,完全是一个维护丈夫和新认儿子的妻子模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觉得宁国公此举确实有些过分了,连自己妹妹的面子都不给。
薛泰却是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先扫过脸色发白的李茂祥,再看向义愤填膺的薛无双,声音沉了下来:
“好妹妹,你到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
“李星河,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儿子!”
“什么?!”薛无双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茂祥,声音尖锐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夫君他怎么会故意领回一个假儿子来替换真儿子?”
“天底下哪有行事如此荒唐之人?”
“哥哥,你休要胡言乱语,坏我侯府声誉,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这番驳斥,在不知情的宾客听来,合情合理。
薛泰哼了一声,语气斩钉截铁:
“看似荒唐,实情却简单的很!”
“李星河,是李茂祥和他早就养在外面的外室杨笑笑所生之子。”
“换句话说,李星河是他李茂祥的亲儿子不假,却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李华清,那个被你们赶出府去的孩子,他才是你的亲生骨肉!”
“他李茂祥处心积虑十几年,就是为了用他的外室子,取代你的嫡子,谋夺这侯府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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