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停下飞剑，眉头微皱。
“道友，拦住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那玄袍修士看着杨成，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声音极富磁性。
“想与道友，谈一笔合作。”
杨成心中一凛，瞬间便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你是星辰殿的人。”
“正是。”玄袍修士坦然承认，没有丝毫隐瞒，“在下星辰殿天玑殿执事，楚天机。”
“正魔不两立。”杨成冷冷地吐出五个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呵呵。”楚天机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友，我知你跟那些迂腐的正道修士不同。不妨……先听听我的提议，再做决定也不迟。”
杨成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楚天机看了一眼下方连绵的山脉，提议道，“前方不远处，乃是一处废弃的药园，风景尚可。不如，我等移步那里，一边品茶，一边详谈如何？”
“不必了。”杨成拒绝道，“就在这里说。若是不说，我便走了。”
他可不想跟一个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陌生人，去什么偏僻的地方。
楚天机见他警惕心如此之强，也不生气，反倒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做出了一个让杨成都有些错愕的举动。
只见他随手一挥，一套精致的紫檀木桌椅，便凭空出现在了两人之间的半空中，稳稳当当，仿佛生根了一般。
紧接着，他又取出一套白玉茶具，一壶灵气四溢的泉水，以及一小罐茶叶。他动作娴熟地燃起一小簇灵火温水，洗杯，置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片刻之后，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便在半空中弥漫开来。
楚天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道：“既然道友不愿移步，那我们便在此处将就一下。道友，先喝杯茶，再谈如何？”
杨成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在半空中摆开茶席，这星辰殿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玩。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飞身上前，在那张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只觉一股温润的灵力顺喉而下，通体舒泰。
“好茶。”
他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楚天机。
“现在，可以讲了。”
楚天机含笑点头，那温润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道友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
他将一杯新沏的灵茶推到杨成面前，茶汤碧绿，雾气袅袅，化作一朵小小的莲花，随即便散。
“我想请道友以丹师的身份，在即将开启的上古秘境中，助我星辰殿一臂之力，安然通过那片‘虚空瘴气’。”
“就这么简单？”杨成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就这么简单。”楚天机答得干脆。
杨成忽然笑了，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直视着楚天机深邃的眸子，那平淡的眼神中，陡然多了一抹锐利。
“楚道友，你我心知肚明，事情绝非‘帮忙炼几炉丹药’这么简单。我与星辰殿素无瓜葛，甚至还有些旧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们？”他顿了顿，声音转冷，“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们？”
楚天机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郑重了几分：“我星辰殿，从不与正道为敌。我们真正的敌人，另有其人。”
“与我无关。”杨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对你们的敌人是谁没有兴趣。告诉我，你们星辰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跨越洲陆，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坦诚，不合作。”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半空中的风似乎都停滞了流动，只剩下灵茶的香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萦绕。
楚天机沉默了。他端着茶杯，目光投向远方云海，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权衡。眼前这个“黄药师”，神秘、强大、而且直指核心，任何虚与委蛇的言辞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某种决断。
“好。”他重新看向杨成，眼神中再无半分试探，只剩下坦诚，“此事关乎我星辰殿万年之根本，乃是最高机密。如果我据实相告，道友能否立誓，若此事不违背道义、不伤天害理，便助我等一臂之力，且事后绝不反悔？”
杨成眉梢一挑。对方竟然愿意用宗门万年的秘密来做赌注，这魄力，倒让他高看了一眼。
“可以。”杨成点头，“但你们也需立誓，告知我之事，绝无半句虚假隐瞒。若有违背，你我皆道心蒙尘，修为再无寸进。”
“一言为定！”
两人不再多言，同时抬手，指尖逼出一滴精血，以道心起誓。无形的誓约之力在空中交织，随后化作点点灵光，分别没入两人眉心。
做完这一切，楚天机才重新坐下，神情肃穆，缓缓开口。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杨成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星辰殿立宗万年，真正的宗旨，只有一个——打破这九泽大陆的天地壁垒，重开那条断绝了万年的……飞升通道！”
飞升通道！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杨成心中炸响。
楚天机没有理会杨成的震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友想必也清楚，修士修行，从炼气到渡劫，共分九重。然，每增一重，难如登天。可道友是否知晓，我等所在的荒泽洲，自万年之前，便再未出过一名化神修士？”
“如今荒泽洲修为最高者，不过元婴中期。连化神都无法达到，又何谈之后的炼虚、合体、大乘，乃至最终的渡劫飞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苍凉与不甘。
“九泽大陆，共分九洲。我等所在的荒泽洲，与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并称‘下四洲’。其上，更有灵气浓郁百倍，天材地宝遍地的‘上四洲’。至于传说中的第九洲，即便是在万年前的宗门秘典中，也无半点记载。”
“上四洲……”杨成喃喃自语，这些信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错。”楚天机点头，“只有去往上四洲，才有可能寻找到突破化神的契机，才有可能触及那真正的飞升大道。所以，我星辰殿万年来的夙愿，便是打通前往上四洲的通道。”
他伸出三根手指。
“据宗门秘典与万年来的探寻，想从下四洲前往上四洲，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横跨无尽海与断魂泽。各洲之间，皆有广袤无垠的海洋与沼泽相隔，其中不仅有堪比元婴期的强大妖兽，更有无数天然的绝地与空间裂缝。根据古籍记载，唯有化神期大能，凭借对空间法则的初步领悟，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肉身横渡。此路，已绝。”
“第二，便是通过某些特殊的上古秘境。便如我们眼下所谋求的这一个。但这终究是权宜之计，秘境开启时间不定，内部凶险万分，且每次能通过的人数寥寥无几，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那第三种呢？”杨成追问道。
“第三种，”楚天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便是传送阵。”
杨成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星辰殿的组织架构，想起了那个地位超然的“天玑殿”。
“据记载，万年之前，荒泽洲曾有三座可以跨洲传送的远古传送大阵。”楚天机语气沉重地说道，“其一，由当时的正道盟所掌控；其二，为我星辰殿先祖秘密建造；其三，则在妖族领地深处，地点未知。”
“但这三座传送阵，如今……均已失效。”
“为何？”
“正道盟与妖族的那两座，据我宗推测，原因恐怕是相同的。”楚天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传送阵的另一端，也就是上四洲的某个地方，被人为封锁了传送节点。他们，封死了下四洲修士的上升之路！”
杨成心中一凛，这个猜测，可谓是石破天惊。
“至于我星辰殿的私密传送阵，”楚天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无奈，“则是在万年前那场席卷整个荒泽洲的正魔大战中，被波及损毁。核心阵盘碎裂，至今……无人能修复。”
听到这里，杨成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星辰殿将钻研阵法的天玑殿，列为与武英殿同级的“三殿”之一，地位远超掌管丹器符箓等百艺的“百艺堂”。
修复那座代表着整个宗门希望的传送阵，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任务！
“我星辰殿万年来，倾尽全宗之力钻研阵法，便是为了修复那座传送阵。可惜，收效甚微。”楚天机叹了口气，“修复无望，我们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第二条路，也就是即将开启的上古秘境之上。”
“秘境，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即便成功，也只是解一时之渴。若想让整个宗门，乃至整个荒泽洲的修士，都重获希望，终究还是要修复传送大阵。这，便是我星辰殿的根本目的，也是我今日对道友你……坦诚的一切。”
话音落下，洞府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杨成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久久无言。
他一直以为，星辰殿不过是另一个行事更隐秘、更有组织的魔门。却从未想过，在这“魔门”之名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宏大而又悲壮的万年夙愿。
他们所做的一切，抓捕丹师，谋求秘境，都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给这片被遗弃的大陆，重新凿开一条通往上天的路。
这一刻，杨成心中，万般念头翻涌，震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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