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愣神片刻，大概是没想到叶搏其实只是抓住了他们这一家。而对于“镇江南”的消息还要从自己这边打听。
“叶先生，非我推脱。
其实当年之事，我方家并非主谋，只是误听他人蛊惑，跟着一起引路，顺便壮壮声势的。结果，却彻底上了贼船，从此再无法翻身！
当时我尚年幼，但的确听家父讲过一些始末。
当年带头起事，先做了汉奸的就是他们“镇江南”一家。
流云观……惨案发生的原因，恰好就是因为你的师父扰的金陵城中的鬼子日夜不得安宁的。
所以在终于打听出了贵师的身份底细后，就胁迫了以前和流云观有些交往的“镇江南”带路前去寻仇。
镇江南为壮声势，同时的也有分担骂名的动机，这才强行的纳着我们家一起入了伙。
当时惨案发生之后，肯定不用多说，大量值钱的文物宝贝都被东洋人直接拿走了。
镇江南只是在随后，假借收尸，清理现场的借口，零星的从死去的道长们身上搜刮去了一些随身之物。
而至于我家，由于去时人手本来就少，又在东洋人面前没有声望，是连口稀汤都没落得的。
但到了最后，得国人唾弃；东洋人又在局势稳定之后，将我们两家彻底当成了弃子！
金陵城里，是从此彻底没有了我们的安身之处，只得商议着举家搬迁了！
当时商量好的去处，就是东洋人还尚未占领的西北，尤其以秦州为首选地。
出金陵城被盘剥了一次，沿途又屡次被搜刮。出了家门才知道，小鬼喽啰最难缠，担惊受怕的还有天上飞机的不时轰炸，地上土匪游勇的夜袭日扰。
又很背时的又到花园口时还遭了人祸的劫难，一路跟着流民向西，等终于好不容易的进了潼关，两家子人家财几乎散去大半不说，出金陵城时的人丁，到这时候死的死，散的散，也都折了大半的。
这时候，也是镇江南拿的主意，两家合在一起走目标太大，倒不如就此分开行走，等将来进了秦州城，大家再聚在一起，也好相互的有个照应。
我父亲，当时说他，只能听从……
此后还算幸运，我们一家子也总算是人丁再不缺的进了秦州城。
可随后，左等右等的，四处寻找的，却再没有见到镇江南一家子的人了。
由此我们怀疑，人家原本的就是打算和我们彻底分开，从此各自隐姓埋名的永远不再打扰，这样才是最安全，最能漂白的。
又或者，沿途遭遇了什么大的兵荒马乱，一家子人都折了进去……
后来一直都到建国之后了，我家二叔说他好像在报话大楼的大钟表底下，见到过一次镇江南的一个小妾。自己正准备追上前去确认时，过了条马路却把人跟丢了……”
老头子讲的肯定没有如此的一气呵成，中间数次停歇、卡顿。
但叶搏也没有去打扰，索性的让他先尽情发挥的去说了。其间自然是真假各有，假的也多是对自己家诸事的美化和遮掩。
但总体来说，整个脉络和基本事实应该是还能基本还原事件的整个走向的。
当然，老头子这么费心费力的把大多都讲了，叶搏也省力，接下来只需要碎片化、有针对性的补充提问了……
“这样说来，现在跟你们方家多有关联的这几个家族里，果真的就没有镇江南一家了？”
叶搏先需要对方明确一下。
“没有！我当时已经有了记忆，但凡真有一家是他们，我自己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况且现在，我也完全没有必要替他们家隐着，藏着了！甚至更恨不得将其早早挖出，让他们也落得一个比我家更惨的下场！”
叶搏在观察，不似做伪……
“流云观镇馆之宝《抱朴十章》，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
“抱朴十章？金银财宝，还是道门法器？
这个……，我还真的没听家父任何提说……”
“一本古版书籍！”
叶搏给做了确认。
“是不是和什么武功秘籍相关？家父这个倒是曾提起过，镇江南，之所以愿意投敌带路，看中的就是这个……
所以如果让我推断，你说的这本古书，应该不是在镇江南手上，就是被东洋人带回了倭国……”
老头子替叶搏分析道。
叶搏同时的也在联想。
此书已经流落倭国的可能性极小！一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关注，并未在东洋人的任何文献、资料及各类报道出出现过该书相关的任何只言片语。
再有！就在叶搏回归秦州以后这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此书中的部分药方反而是屡屡现世！
由此叶搏推论，如果这本书果真不在定西北这家手上，大概率就是被镇江南私下收藏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东关这一带，前些年有个叫程疯子的疯老头，你听说过没？对他有什么了解？知道些什么底细不？”
叶搏随后，很自然的就先提问了这个问题。
“程疯子！
当然听说过。不瞒小叶先生你，建国后数次困难时期，我还曾多次接济过他的。
他最后蜗居的地方，也正是我家后院原来的柴房改造的一个窝棚。
说句不算夸大的话，若非我乐善好施，他绝对活不到最后的寿终正寝。
此人一向行为疯疯癫癫的，因此才得了这个疯名。其实有时，他也是清醒的，但在人前又绝对的话语不多。
遇到向我们这样的所谓大门大户就很奇怪的更成哑巴了。用现在的话说，此人有些仇富！
怎么小叶先生，对这个人怎么如此感兴趣？”
老头子突然的又反问了叶搏一句。
“他有一个养子，叫秦天明，是我大学的同事。对秦天明，你有什么了解？”
顺着话，叶搏又问道。
“天明呀！
好孩子，可惜了！
我原想着他既然成人后得了机缘入赘到了古家，总算是可以出人头地了。谁成想，竟然也是个薄命无法消福的人……
天明是程疯子，从军大医院门口给二半夜抱回来的，听说是有什么先天的肺部疾病。
倒是让所有人最佩服程疯子的是，自从他捡回了这个男婴之后，当即的就不吃不睡的抱着这个男婴在严家门口跪了整整两天两夜，求着当时的严老爷子施手救救这个孩子。
我当时跟着众街坊也多有帮腔。
最后，也亏得这个孩子命大，还真的就被严老爷子给救活了！
后来虽说是程疯子名义上把孩子养大，还供出了学，倒不如说是他只担了一个名声，孩子是吃百家饭长大出席的……
程疯子给孩子取了秦姓，我们也由此猜测，那可能就是程疯子的本姓吧！
但他本人却说不是，说是孩子刚被自己捡到时，褥子里有封书信，讲了孩子的原名就叫秦天明的……”
叶搏心里，其实还有更可能接近真实的一个版本。
自己的四师伯，俗家时原本就姓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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