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信在思考。
自从幼年无妄出现开始，他就在观察，在无妄面前展示其本人的资料，是他的第一轮试探。
无妄的表现，可以说并没有多大反应，表情没有波动，眼睛在看资料，但停留的时间也就不到十秒，之后就开始怼自己人，并以飞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乍一看，是没有出现破绽的。
但从其他人的质问来看，在他们的眼里，无妄是不应该出现的，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顾其他同事的反对，执意要过来一趟，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过来恶心一下同事吧？
捅出来的篓子，应该是指没能阻止他来到现世，而从戒痴等人一窝蜂地出现，堵在他的面前来看，戒痴等人已经被逼急了。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无妄的分工，和戒痴等人是不同的。
戒痴等人明显认识他，唯有无妄，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一样。
结合无妄所说的，“别把锅丢给我”这句话，以及戒痴等人的态度，无妄的地位应该是比较特殊的，且双方关系并不好。
如果无妄单纯就想气一下同事，不会走那么快，往这方面思考的话，无妄急着离开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那张资料了。
路信不知道无妄有没有想起什么，但有一点能够确认，无妄在看到资料后，有了急需处理的事。
从双方紧张的关系和无妄至今仍属于玩家这两件事，他猜测，无妄要做的事，和他殊途同归。
既然戒痴等人想拖时间，那他就陪他们拖，直到“意外”到来的那一刻。
思绪辗转间，椅子鬼出现在路信身后，他笑着坐了上去，然后对戒痴等人道：“站着怪累的，大家坐下聊。”
“看这天气，大太阳的，很适合谈心，大家也不用紧张，就当是在自己家，不用太拘束。”看他们没有动静，依旧是在警惕的抱团，路信又说了一句。
但是对他那槽点满满的话，戒痴等人还是没有反应，路信保持着笑容，有些视角盲区的人他看不到，所以得不到准确的人数，但就看能看到的人中，玩家13个，其他驭鬼者17个，光看人数，已经是一个较为夸张的数量了，也就是他比较特殊，换个普通的s级过来，恐怕早就浑身长红毛，死在各种难以察觉的杀人规则中。
驭鬼者死后，如果体内关押的鬼数量大于等于二，普遍情况下，它们会争夺身体的所有权，败者离开，胜者代替原来的人，或者所有鬼离开，留下尸体。
目前为止，戒痴等人的身体还在，说明应该是出现斗争的那种情况，既然胜者都在，那败者去哪了？
“大家都是朋友，别这么剑拔弩张嘛，作为朋友，我真心地劝你们一句，在我还给你们脸的时候，别给脸不要脸。”
此话一出，戒痴等人总算有了反应，那就是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并开始了内部的眼神交流。
不久后，两个人走出了人堆，穿着黑色正装的苦脸男子来到距人群左边20多米的位置，随着他的步伐停住，一台破旧的钢琴，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子从上衣内部拿出一本琴谱放在钢琴上，随后他的双脚像是被什么啃食了一样，只剩下一半，让他只比钢琴高一点。
男子的表情更苦了，像是在忍受着剧痛，他沉重地呼吸着，双手覆上琴键，琴谱自动翻开。
第一个琴键被按下，弹琴的那颗手指也在瞬间被啃食些许，渗出的鲜血也顺势流在了琴键上。
另一个走出人堆的，则是一名披着长发的女子，其相貌并不突出，算是随处可见的大众脸，她和有着一副苦大仇深脸的男子不同，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假人一样。
女子在他们阵营的鬼域边缘，停了下来，她没有去看路信，而是一直注视着地面，似乎在找什么。
“呵呵呵。”女子笑出了声，声音凄厉，像笑，也像在哭。
忽然，她的头掉了下来，紧接着是脖子、双手、躯干、双腿。
紧接着，她掉落在地上的躯体开始融化，并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摊黑色的液体。
液体向着左右两个方向延展，顺着鬼域边缘，看着像是在画一条界线。
钢琴所发出的声音，随着苦脸男的弹奏，逐渐开始变形，弹第一下的时候，还能听出是钢琴，也不知道是从第二下，还是第三下开始，琴声就变成了机械在摆动的声音。
路信听了片刻，感觉琴声，像是时针在移动的机械声。
他想起了无妄等人在第一天听到的钢琴声，那时的琴声，和现在截然不同。
种种迹象表明，钢琴是鬼物，被啃食，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同的琴声，可能代表着不同的能力。
现在的琴声，代表的能力，可能和时间有关？
长叹一口气，路信遗憾地拿出了，在上一个副本，他那慷慨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我上次旅游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热情好客的当地人，它看我要走了，执意要送我个土特产，说土特产是鬼域的好朋友，鬼域缺了土特产，就像是蘸饺子不用辣椒油一样，是没有灵魂的。”
“我连忙拒绝，这么好的土特产，我怎么好意思要呢，它看我再三拒绝，慷慨的它瞬间急了，开始给我展示土特产的实力，只见他掏出了土特产，对着我的鬼域就是一锤，直接把我的鬼域锤碎了，短时间都拼不起来。”
“它都努力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勉为其难收下了土特产。”说话的同时，路信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破域锤，“既然你们，也就是我亲爱的朋友们，不想和我聊天，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大家表演一下大锤碎鬼域了。”
他这话，听得戒痴等人眼皮直跳，下一秒，高修就在众人的推举下，走了出来，“是我们怠慢不周，不知朋友你想聊着什么？”
“刚刚的那个人是谁？好像和你们的关系不太好？”
“他啊，主要负责一些后勤工作，可能是我们花得太多，导致对账出了问题，所以他就过来警告我们。”
“捅出这么大篓子，你们可真是中饱私囊啊，你们干啥的啊，这么能吞。”
“维护社会治安的嘛，每天走那么多路，多多少少，需要一些补给，一来二去的，不小心就拿多了。”
“你们不是鬼么，拿这么多有什么用。”
“朋友，虽然我们之间有点过节，但你也不至于骂人吧，别把我们驭鬼者和鬼混为一谈。”
“伥鬼也是鬼，难道不是么？”
“朋友误会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清除不稳定因素，怎么能算是伥鬼？”
听到这里，路信也明白，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在等无妄的下一步行动，高修他们，同样在等。
“我亲爱的朋友们啊，我对你们失望，我和你们心连心，你们却和我玩脑筋，”路信扛起了锤子，既然大家都在扯犊子，这表面和平不要也罢。
眼看着路信不装了，高修等人的目光立刻移向苦脸男，路信也顺着他们的目光，边走边看。
此刻，苦脸男的双手都已经被啃完了，脑袋、躯干也已被啃得坑坑洼洼，他停止了弹奏，但钢琴声，却没有停止。
路信抬脚，刚走了两步，就连苦脸男的脸上，露出了释怀的表情。
下一刻，浓雾翻滚，天上的月亮，失去了托举之力，掉入海中，所有光线消失，眼前只剩下黑暗。
不慌不忙地拿出眼镜戴上，路信的双眼，再次重见光明。
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就连鬼域，也一起消失，只留下黑色的液体与废墟。
在他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液体连成了一个圆圈，将他圈在中间。
他向前，尝试走出圆圈，但在脚落地之后，发现自己还留在原地。
就这？
那些人的后手，就是这个？
路信又一次来到圆圈的边缘，这一次，他没有试图离开，而是蹲了下来，伸手将地上的液体抓了起来。
液体滑溜溜的，抓在手上后，很快又流回地上。
再一次抓起后，路信省去了观察步骤，直接将其吃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响起，那些液体瞬间蒸发，失去的半边脑袋的假笑女子现身，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女子用手指着路信，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说了一个字，她的身体就从中间裂开。
黑色的液体再次散落在地，随后钻入地底。
除了黑色液体外，还有一个由碎肉拼成的男子和一个身体部位不停往下掉的人形类似物。
它们的反应同样不慢，早在黑色的液体还没落地的时候，就躲入了浓雾之中。
“味道怎么样？”稚嫩的声音询问道。
“难吃，像在吃腐烂的皮革。”路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着左边看去。
无妄从浓雾中走出，问道：“你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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