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将人送走的感觉并不好，死神以为阿斯特拉麻木了，可他还存留着做人时的感性。
不过时间足够，死神总能看到阿斯特拉的灵魂不再起波澜的那天。
盖勒特的出现和维利耶他们很不一样，他是以完全衰老的模样和阿斯特拉见面的，皮肤皱巴巴的，头发也花白了，那双眼睛相较于年轻时的狂放，此刻蒙了一层年龄的雾霾，腰板却挺得很直，胡子一点没有，全被刮干净了。
看到自己时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阿斯特拉猜测，他是在等着自己主动过去打招呼。
“盖勒特？”
对面的人有了动静，仔细打量着阿斯特拉这一套行头。
“虽然不知道死神到底什么样，但你似乎更像个死神。”盖勒特背着手走过去，一派上位者的姿态，看着格外高傲。
或许这是盖勒特常年积攒下的威严和气势？
阿斯特拉这么想着，用镰刀手柄碰了一下盖勒特的腰侧，这位祖宗的反应比他想的要更大。
这一下，直接把盖勒特周身的气势碰没了。
“你碰我做什么？”
“想看看现在的盖勒特变了多少。”阿斯特拉回答的很老实。
老头模样的盖勒特没好气：“所以呢？变了多少？”
阿斯特拉将镰刀收起来伸出手扶住他：“一点也没变。”
盖勒特依旧没好气。
“我不是老头，别扶我。”
阿斯特拉看着盖勒特如今的模样，衣服上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倾斜晃荡，显然一副疑惑的表情。
盖勒特被他看得不自在，哼了一声，昂着头向前走。
“作为接引灵魂的使者，你不应该带路吗？我可是等了很久。这种事还要排队吗？作为你的熟人，你就真的让我排在了最后一个？”
“我只是想多留点时间。”阿斯特拉轻声道。
盖勒特好像满意了，点点头。
阿斯特拉是真的好奇，自己死去的这百年里，盖勒特的性格是怎么到这一步的。还是只是为了给自己看……
于是，阿斯特拉开口了。
“你和阿不思？”
盖勒特的灵魂差点摔倒，他瞪着阿斯特拉。
“你的第一问题为什么是这个？我们的事业难道不存在吗？”
阿斯特拉顺势开口：“那我们的事业？”
盖勒特放松多了。
“还算成功，国际保密法有所改变，更多有利于我们的条款出现。至于以巫师为主导……”盖勒特的语气停顿，听着格外不爽：“我只能说，还没到那个时候。”
盖勒特对讨论这个问题十分厌烦。
“我们有他们无法想象的力量，有魔法，可他们也有一些我们没有的东西，一些超出我们认知之外的东西。他们无法解读我们，我们也无法完全吸纳他们的所有知识。”
“阿不思还认为他们需要保护，我是根本没看出来。总之，只能想办法平衡。里面的问题太大了。”
阿斯特拉笑着：“你是指傲慢吗？”
盖勒特面无表情看过去。
“你是在说我？”
“你难道不傲慢吗？”阿斯特拉将兜帽掀下来，轻轻笑着：“许多巫师，都有这样的毛病，就像一套法律延续两三百年也不愿改变一样。这种毛病可以靠暴力手段短暂消除，但需要强制镇压。而你就是那个相对合适的人选。”
“只是你消失之后呢？”
盖勒特仰起头。
“还有别人。”
“那么别人，你的意志继承者，和你又是完全一样，会照着你的路往下走吗？”阿斯特拉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会。”
“甚至在这套秩序沿用后，秩序会慢慢变质，傲慢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好一点，坏一点，就要看那个人具体怎么做了。”
“这是惯性，无论谁都改不掉的。”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是无用功？”盖勒特戏谑问道。
“怎么会？”阿斯特拉依旧笑着：“只要你做下，留下了痕迹，就会给人借鉴的素材，只是有好有坏，还需要挑选。”
“所以你说得对，现在要做的是平衡。单纯的保护或单纯的镇压都是不对的。人都有多变性。”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盖勒特挑眉问道：“你应该活着的，活在我身边，或许我们能真的改变。”
阿斯特拉无奈道：“可是我死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说这些话也没用，只是让你心里好受点。再说……就算我活着，又能怎么样呢？还是要平衡。”
盖勒特冷哼一声：“起码你能管着维多利亚，阿不思看起来可比我年轻多了。”
阿斯特拉摇摇头。
“如果那个盖勒特还在的话，我应该让你们见一面，好好聊聊这个问题，他很喜欢维多利亚，很看重她。”
盖勒特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要消散，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真应该让他过两天我过的日子。”
“又或许他真的会很开心呢？”
面对阿斯特拉的找补，盖勒特选择置之不理。
“那他的心理比我强大，期待他以后有一个维多利亚那样的员工。她有和你说她是怎么过去的吗？”
盖勒特皱眉说道：“那家伙在维利耶咽气送回老家的时候也跟过去了，趁我不注意，自己一个人跑到冰天雪地里，连魔杖都不拿，在那里堆雪人，看极光，还睡在那里。睡在冰天雪地里……活该她睡死过去。”
“要不是那天没下雪，谁能找到她？”
“那你把她送回哪了？”阿斯特拉问道。
“她不愿意回家，从来都不愿意。”盖勒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这份心情：“我把她安置在纽蒙迦德了。”
“挺好的。”
“是挺好的。”盖勒特幽幽看过去：“在她死后，我每天都打喷嚏，那么请我亲爱的阿斯特拉告诉我，我们的淑女小姐到底在死后骂了我多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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