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料峭。
原本漆黑一片的大魏城，现已灯火通明。
众人快速穿行在巷道之中，还要不停转换逃脱路径，提防满城搜查的魔修。
“快！去那边看看！”
“大人有令，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人！”
“都分散开去找！”
魔修巡逻队的声音此起彼伏，火把的光将他们狰狞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鬼。
城中百姓早已躲入家中，门窗紧闭，生怕招惹上这无端灾祸。
方馨朝巷外探头，确认没有魔修的踪影，这才挥手向身后众人示意。
中年男人驮着卢玉关奔逃，已是有些乏力，汉子们相互接力，替中年男人分担重量。
“他们都到东边去了，趁现在，我们快走。”方馨小声说道。
一行人刚走出巷道，却不料，一只鲛人属的魔修愣愣地看着他们。
方馨瞳孔一缩，正是于小六。
“方姑娘？”于小六不敢置信。
方馨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般，继续带众人朝反方向奔逃。
于小六眼睁睁地看着方馨离开，他干瘪的嘴唇微微颤动，直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又有新的巡逻队来到这儿，为首一人见到呆愣的于小六，顿时朝他喝道，“喂！那小子，有没有看到一伙逃窜的平民？”
于小六伸出手指，指向内城中心。
“妈的，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又窜回去了！”
“都跟我走！”
巡逻队和于小六擦肩而过，匆匆赶往他所说的地方。
于小六眼神空洞而黯淡，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一路走好。”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方馨等人也顺利来到内外城的交界口，此处仍有不少魔修把守，光凭他们的本事，根本出不去。
几人缩在小巷内，紧张到不敢呼吸。
方馨焦急地说道：“这下可怎么办？就算躲过那些巡逻的魔修，也逃不出这里……”
中年男人深深叹了口气，他回头看着跟自己过活的这些乐师，没有一个不是满面忧愁。
卢玉关依旧在昏迷之中，他被众人平放在地上，身下还垫着几件衣服。
燕龙袍裹住他的半个身子，再没有刚才的威风。
中年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方馨说道：“丫头，还有个办法。”
“什么？”方馨抬眸问道。
“我们这些个烂骨头，还能拖延些时间，你还有些力气，带这公子离开。”中年男人缓缓说道。
方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中年男人，连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中年男人苦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丫头，别犯傻了，咱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根本冲不过去。”
“你身手机灵，等出了外城，带卢公子回方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乐师们也纷纷附和，他们知道中年男人说的是实情，虽然心中满是恐惧，却也愿意为了给方馨和卢玉关争取机会，拼上一把。
方馨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看昏迷不醒的卢玉关，又看看这些朴实的汉子们，内心痛苦挣扎。
许久，她终于艰难点头，“你们一定要活着，等我带卢公子出去后，再想办法回来救大家！”
中年男人欣慰地笑了，“我信你，方家上下，全都是好人。”
方馨泪花萦绕，她俯身将卢玉关驮在背上，躲在巷道阴暗处。
中年男人见状，转身面向其他乐师。
“咱哥们儿几个，今天算是熬到头了。”中年男人苦笑着说道。
几名乐师沉默地望着他。
当初被魔修押入大牢时，就没想过能有活着的机会，若非卢玉关三人闯入天牢，他们怕是只等饿死在牢内。
众人虽没有开口，却无一例外拿起了手上的乐器。
中年男人攥着粗糙的拳头，不由得红了眼眶。
“咱们吹了一辈子哀乐，没想到这最后一曲，竟要给自己送走了。”
听他这般说话，乐师们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们明明是最见得惯死亡的人，现在却成了最怕死的。
“抬棺！——”
中年男人大吼一声，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冲出巷道，朝四面八方散去。
守门魔修立马发现了他们，“是越狱的逃犯，快抓住他们！”
一时间，整个内外城交接处乱作一团，守卫们为了争夺功劳，全都追着乐师们跑开。
方馨抹了把眼泪，咬紧牙关，趁众魔修不注意，撒腿就往外城跑去。
仅仅数十米的距离，却像是十万米远难以逾越。
方馨艰难地跑着，汗水浸润了她的头发，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直至逃离内城，确认身后没有追兵，她这才敢带着卢玉关躲进一处小巷。
啪——
方馨喘着粗气，心脏都快要蹦出来。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巷子出口却站着两道佝偻的身影。
一胖，一瘦。
“老弟啊，我说什么来着？”老孟露出一口腌臜的黄牙，“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准能逮住落单的。”
老蒜头腆着个大肚子，脸上浮现贪婪的神色。
“先说好，这俩人，咱们一人一个，谁都别抢！”
老孟搓了搓手，应道：“见者有份嘛，晓得，晓得。”
他嘴上虽说是对半开，可心里却全是算盘。
就一顿酒的代价，光调职不成，还想抢他的功劳？
呸！
真就做他妈的白日梦！
方馨惊恐地看着逐渐靠近的两人，“你们是谁？……别过来！”
老蒜头嘿嘿笑道：“小丫头片子，乖乖待着别动，等把你们送到上头去，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不要……不要过来！”方馨哭得不成样子，心里满是恐惧。
“听话，什么痛苦都不会有的！”老蒜头奸笑道。
“啊！——”
方馨凄厉的叫声响起。
她伸手死死抱住卢玉关，随后认命般闭上眼睛。
两人缓缓靠近，嘴上还嬉笑不止，“这样就对嘛——”
咔擦。
一阵冷风吹过，本来还回荡在耳畔的淫笑，瞬间没了声儿。
空气中弥散着腥臭的血液味道，令人作呕。
这……
怎么回事儿？
方馨慢慢睁开眼睛，却见两具无头尸体背对月光矗立原地，而刚才还叫嚣的两副嘴脸，已经骨碌碌落在地上。
远处，一抹鲜艳的红色，正凝望着她。
“卢玉关……”
“你果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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