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车驶离喧嚣的西市,穿过戒备森严的坊门,进入了位于皇城东南隅的摄政王府邸所在街区。
与市井的喧腾相比,这里显得格外静谧庄严。
高墙深院,朱门铜钉,门前矗立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虽不及紫宸宫恢弘,却自有一股沉淀了岁月与功勋的厚重气度。
这里是林家的根基所在,也是摄政王林臻自幼长大的地方。
马车在府门前稳稳停住。
早已得到通传的王府总管带着一众仆役,已恭敬地候在门前。
林臻先下车,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慕容嫣步下马车。
尽管是微服省亲,但帝后驾临,礼数不可废。
慕容嫣已重新戴好了帷帽,遮住了容颜。
“老奴恭迎陛下,恭迎王爷回府!”总管率领众人跪拜行礼,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荣耀。
府中许多老人都是看着林臻长大的,对这位年轻有为的王爷,以及他亲自迎娶、如今母仪天下的女帝,有着深厚的感情。
“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林臻温和地抬手,语气中带着回到熟悉环境的放松。
他侧身对慕容嫣低声道:“爷爷定是在暖阁里等急了。”
慕容嫣微微颔首,隔着轻纱,能感受到府中那种不同于宫廷的、更为亲切的氛围。
她任由林臻牵着自己的手,在总管的前导下,缓步走入府中。
穿过几重仪门,绕过影壁,府内的景致豁然开朗。
虽是冬日,庭院中的松柏依然苍翠,枝头覆着未化的积雪,假山亭榭错落有致,虽无宫苑的极致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匠心。
廊庑下悬挂着喜庆的灯笼,为这份庄重添上了年节的暖意。
径直来到府邸深处的一处独立院落,这里是老摄政王林震仙颐养天年的居所。
院中一株老梅正凌寒怒放,幽香暗浮。
两名身着劲装、目光锐利的亲卫无声地行礼后,推开了暖阁的雕花木门。
一股混合着淡淡药香、陈年书香和檀木气息的暖流扑面而来。
阁内陈设古朴大气,多宝格上陈列着兵器模型、疆域沙盘和一些古籍,墙壁上悬挂着巨幅的军事舆图,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戎马倥偬的过往。
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身形依旧挺拔的老者,正坐在临窗的紫檀木圈椅上,手中捧着一卷兵书。
他并未穿朝服,只着一身藏青色家常锦袍,但眉宇间那股不怒自威、历经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却难以掩盖。
正是三朝元老、功勋卓着、如今已卸下重担、安心养老的老摄政王——林震仙。
见到孙儿和林嫣进来,林震仙放下书卷,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真切而温暖的笑容。
“孙儿,给爷爷请安!”林臻松开慕容嫣的手,率先躬身行礼。
慕容嫣也随即取下帷帽,递给身旁的侍女,露出真容,然后优雅而恭敬地敛衽一礼,轻声道:“孙媳慕容嫣,给爷爷请安。”
在她行礼的瞬间,那身常服之下墨金色的神凤降世裙的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波动,虽被外袍遮掩,却依然能感受到其存在的分量。
“好,好,快起来,自家人,哪来这么多虚礼。”林震仙声音洪亮,带着老人特有的爽朗,他站起身,虚扶了一下,“外面冷吧?快过来烤烤火。”
他目光慈爱地落在慕容嫣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下,关切道:“嫣儿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宫里传话来说的好多了,看来静养是有效果的,这就好,这就好啊!”
“劳爷爷挂心了,孙媳已无大碍。”慕容嫣走上前,在林臻的搀扶下,在老人下首的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林臻则自然地坐在她身旁。立刻有侍女奉上热茶和精致的点心。
“臻儿也是,瞧着清减了些,朝政繁忙,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林震仙看向孙子,目光中带着赞许与不易察觉的担忧。
“孙儿晓得,爷爷放心。”林臻恭敬答道。
祖孙三人围炉而坐,品着香茗,说着些家常话,询问着彼此饮食起居,气氛温馨融洽。
慕容嫣也暂时放下了帝王的威仪,如同寻常人家的孙媳,细心询问着老人的身体,言语间满是敬重与关怀。
林震仙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眼中满是欣慰。
他一生征战,晚年最期盼的,莫过于儿孙绕膝,家族和睦。
闲话片刻后,林震仙放下茶盏,神色稍正,目光扫过墙上的北疆舆图,转而问道:“臻儿,今日你二人来得正好。北边……漠北那边,近来动静如何?老夫虽不在其位,但这把老骨头,听到些风声,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虽然退休,但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的敏锐并未消退,加之旧部门生故吏众多,对边境局势自有其消息来源和判断。
林臻与慕容嫣对视一眼,知道这才是今日家宴的重点。
林臻坐直身体,语气变得沉稳而清晰:“回爷爷,正要向您禀报。漠北王庭这个冬天异常安静,但据‘夜枭’密报,这种安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蛰伏。乌维频繁召集部落首领议事,并大规模囤积箭矢,打造攻城器械。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微冷,
“他正式将孔文博的幼子孔志谦推到了台前,赐予‘圣裔驸马’尊号,令其参与军政,其以‘圣裔’之名,行为南下侵略正名之实的企图,已昭然若揭。”
“孔家遗孤……”林震仙花白的眉毛拧了起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乌维这老狐狸,倒是打得好算盘!想用一面‘正统’的破旗,来动摇我军民之心?哼,痴心妄想!”
老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那是久经沙场磨砺出的本能。
“爷爷说的是。”林臻点头,“此计虽毒,却也暴露了其心虚。我朝立国数十载,根基深厚,岂是区区一黄口小儿所能动摇?眼下,孙儿已严令北疆防线提高戒备,加派斥候,同时让杜相他们在士林中引导舆论,揭露其认贼作父、数典忘祖的实质。此外,孙儿已派人秘密前往西域,设法阻挠漠北可能与外邦进行的军马兵器交易。”
林震仙仔细听着,不时微微颔首。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应对,大体不差。示敌以强,内紧外松,是对的。北疆防线,郑蛟那小子是员虎将,有他把守,可保无虞。至于西域方面……”
老人眼中精光一闪,
“光是阻挠交易,恐还不够。若能寻机,让大宛国内部生乱,或扶植亲我大乾的势力,方是长久之计。此事需极为隐秘,人选至关重要。”
“孙儿明白,已命影一亲自挑选精干人手前往。”林臻答道。
“嗯,影一办事,老夫放心。”林震仙捋了捋长须,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仿佛在回忆当年的金戈铁马,
“北疆地广人稀,冬季漫长,利于守而不利于攻。乌维若真想大举南下,必待开春草长马肥之后。眼下至开春,这两个月,是关键。要抓紧时间整军备武,囤积粮草,加固城防。尤其是云州、燕然这几处要冲,万不可有失。”
“爷爷教诲的是,孙儿记下了。”林臻恭敬应道。
慕容嫣在一旁静静听着,这时才柔声开口:“爷爷深谋远虑,孙媳与夫君受益匪浅。有爷爷坐镇指点,孙媳心中便踏实多了。”
林震仙看向她,目光温和下来:“嫣儿,你是一国之君,肩上的担子最重。臻儿在外为你分忧,你在朝中更要稳住大局。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但亦要把握好分寸,既要震慑宵小,亦要安定人心。这其中的平衡,至关重要。”
“孙媳谨记爷爷教诲。”慕容嫣郑重应道。
正事议罢,阁内的气氛重新轻松下来。
侍女们适时端上了丰盛的家宴菜肴。
虽不及宫廷御膳精致,却都是地道的家乡风味,充满了温馨的家的味道。
席间,林震仙兴致颇高,还讲了些林臻年幼时的趣事,引得慕容嫣掩口轻笑,林臻则有些无奈地摇头。
祖孙三人,其乐融融,仿佛外界的所有风云变幻,都被暂时隔绝在了这温暖的暖阁之外。
然而,无论是谈笑风生的林震仙,还是细心布菜的林臻,亦或是浅笑盈盈的慕容嫣,心中都清楚,这温馨的团圆背后,是北疆日益紧迫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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