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井光笑了笑,眼神因回忆而变得有些悠远和朦胧,仿佛穿透了时间的壁垒,看到了灾难发生前的光景。
“这个啊……说来话长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沙哑,
“其实,这里以前是我一个朋友的‘末日准备狂’工作室。”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生存主义者,总是担心会发生各种天灾人祸,社会崩溃,所以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偷偷弄了这个地方,囤积物资,加固墙体,弄了独立的能源和水源过滤系统……”
“当时我们这些朋友都觉得他疯了,太过杞人忧天,甚至……”
“甚至我们没少拿这个开玩笑……”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充满嘲讽的弧度,
“现在看来,真正疯了、或者说愚蠢的,或许是我们这些对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沉溺于虚假和平中的人。”
“灾难爆发时,我正好在外面做采访。”
她继续叙述,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深处那无法愈合的创伤依旧隐约可辨,
“混乱中,我和同事、摄影师都失散了,侥幸捡回一条命,在街上躲躲藏藏。”
“绝望中,我想起了这个地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了过来……”
“用他曾经半开玩笑告诉我的备用密码,居然真的打开了里面的这扇大门……”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满屋的物资,和……压在操作台上的这张字条。”
她轻轻摩挲着桌面,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友人留下的温度与痕迹,声音几不可闻,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活下去。’”
“所以,我就把这里当成了临时的家,也是最后的堡垒。”
“靠着这里的储备和那套他不知从哪儿搞来的专业广播设备,一天天地熬了过来,记录时间,对着麦克风说话,告诉自己还活着……”
“至于广播……”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一开始,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排解令人发疯的孤独感,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也许还有别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后来,不知不觉就成了一种坚持下去的习惯,一个……渺茫的,连接外界的希望。”
她的故事并不复杂,却像一面镜子,折射出末日降临瞬间的混乱、无助与个体命运在洪流中的脆弱与无常。
胡桃和美纪都沉默着,她们各自的经历中,又何尝没有类似的失去与挣扎?
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你很坚强。”
美纪轻声说,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敬佩。
独自一人坚守这么久,不仅要面对外界的威胁,还要对抗内心的孤寂,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力。
“是啊,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还做了广播鼓励可能存在的其他人,很了不起。”
胡桃也难得地、语气颇为诚恳地表示了认可。
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内心对于真正有韧性的人,是抱有敬意的。
“坚强吗?”
响井光却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带着疲惫的苦笑,
“或许吧……”
“但更多的时候,其实是麻木,是被恐惧驱使着本能行动。”
“尤其是最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的颤音,
“身体不知为何开始出现异状,那种感觉……”
“就像自己的意识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吞噬、剥离,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消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最终时刻的降临……”
“那种感觉,比面对外面那些怪物更让人绝望。”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意。
“直到……听到你们的回应,直到看到白夜君出现,给了我那瓶药剂……”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庞,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
“我才感觉,自己好像……又从那个冰冷的深渊里被拉回来了点,好像……又活过来了。”
“这样啊……”
美纪感同身受地低语,气氛一时沉浸在一种混合着悲伤与庆幸的复杂情绪中。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得几乎让人忘记他存在的白夜忽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
他几步走到厚重的金属墙边,侧过头,将耳朵微微贴近冰冷的墙面,似乎在专注地倾听着什么。
他这个突兀的举动立刻像按下了警报键,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怎么了?”
胡桃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一把抓起了始终放在手边的、带着刀鞘的武器,身体微微紧绷。
“有情况吗?”
美纪也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靠近了小由纪和响井光,呈保护的姿态。
白夜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语气没什么起伏:
“是慈姐和悠里。”
他解释道,
“她们在外面发出了约定的信号,表示一切正常,同时在询问我们里面的情况是否顺利。”
他那独特的、被称为“空间感知”的能力,即使隔着这厚实得夸张的墙壁和外围的结界,也能清晰地捕捉到结界边缘处,那两位负责外围警戒的同伴刻意制造出的、细微而特定的空间振动波纹。
“啊!对了!”
小由纪这才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慈姐和里姐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得快点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才行!”
她指的是若狭悠里和佐仓慈。
白夜将目光转向响井光:
“你需要时间收拾东西吗?我们必须尽快决定,是立刻出发,还是在这里休整一晚,明早再动身。”
他需要考虑响井光刚刚恢复的体力是否能支撑立刻行动,也要评估外面慈和悠里长时间保持警戒的状态。
响井光看着这个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大,却异常沉稳果断、仿佛总能洞察关键的白发少年,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尽量站直身体,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更有力:
“给我十分钟。”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行动的决心,
“我把必要的物资和工具整理一下。一些实在笨重或者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就只能放弃了。”
她说着,对这个庇护了她许久、承载了无数复杂记忆的地方投去了最后一瞥。
目光中有不舍,有告别,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决绝。
她知道,离开这个绝对安全的“壳”,意味着将重新直面外界无处不在的危险与死亡。
但比起在这个精致的牢笼里,在孤独和缓慢的侵蚀中无声无息地消亡,她宁愿选择与这些带给她新生希望的同伴一起,去搏一个不确定、却充满可能性的未来。
“我帮你。”
美纪立刻主动上前,她的细心和条理能帮上大忙。
“我也来!我也来!”
小由纪也雀跃地举手,希望能贡献一份力量。
胡桃则看向白夜,言简意赅地分配任务:
“我去门口那边警戒,顺便用对讲机跟慈姐她们简要说明一下里面的情况和我们的决定。”
她指的是她们来时所乘坐的、现在由慈和悠里看守的那辆车上备用的民用对讲机,在短距离内、干扰不强的情况下还能勉强使用。
白夜点了点头,对她的安排表示同意:
“去吧。告诉她们,我们一切顺利,很快就会出来。整体计划不变,目标依旧是圣伊西多尔大学,另外……”
他看了一眼正在快速收拾物品的响井光,补充道,
“增加一名临时成员。”
他的话语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却为众人接下来的行动定下了清晰的基调。
就在这时,白夜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摸了摸下巴,转向响井光开口道:
“对了,光小姐,还有件事。”
“嗯?怎么了?”
响井光正将一盒医用纱布塞进背包侧袋,闻声有些疑惑地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他。
“外面那辆房车……”白夜的话刚起了个头。
“哦!你是说停在避难所侧后方停车位的那辆中型房车吗?”
响井光立刻反应过来,语速很快地接过了话头,带着一种“你提醒我了”的表情,
“那个其实也是我那位‘末日准备狂’朋友留下的资产之一,和他这个人一样,准备得相当充分。”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一直没动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动,电池还有没有电……啊,钥匙在这里!”
她说着,迅速从腰间一串钥匙里取下一把略显沉重的车钥匙,递向白夜,
“如果需要的话,就送给你们了!”
“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上,跟着你们走,有辆车总会方便很多。”
“……感激不尽。”
话被打断的白夜看着已经塞到自己手里的钥匙,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额角仿佛垂下几道无形的黑线。
他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合着一个两个都是急性子,都不喜欢听人把话讲完是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已经走到门口、正准备用对讲机联系的胡桃提高了一点音量喊道:
“喂!胡桃,计划有变!”
“?”
胡桃闻声转过头,英气的眉毛微微挑起,淡紫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一抹肉眼可见的疑惑,像是在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跟慈姐她们说一下,出来的时候,我们换一辆新车!”
白夜晃了晃手中刚得到的钥匙,
“就是那辆房车!”
“钥匙我已经传送到慈姐手上了,车就停在避难所后方不远处的专用停车位那里,应该很显眼。”
“知道啦!事儿真多……”
胡桃应了一声,小声嘀咕着转回头,继续她的通讯工作。
与此同时,空间结界之中,停靠在隐蔽处的车辆内。
坐在驾驶座上保持警戒的佐仓慈,忽然感觉手心一凉,低头看去,一把陌生的车钥匙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呆呆地看着这把钥匙,温柔娴静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巨大的问号,仿佛头顶有实质化的问号正在生成。
“”
避难所内,短暂的插曲过后,众人再次忙碌起来。
响井光在美纪和小由纪的帮助下,开始快速而有效率地筛选需要带走的物品:
高能量、易携带的食物和饮用水,必需的药品和简易医疗用品,一些如多功能钳、强光手电、绳索等实用工具。
她那套广播设备的核心部件和记录日志的硬盘(她似乎舍不得完全抛弃这个与外界联系的象征),以及几件体积小、却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小物件——
比如朋友留下的那张字条。
剩下一些体积较大但确实有用的物资,比如备用燃油、成箱的瓶装水、沉重的工具等,则由白夜出手,在接触的瞬间,便神奇地将它们收纳进他那无人能窥探的随身储物空间里。
这神奇的一幕再次让响井光眼中闪过惊异,但她很聪明地没有多问。
她的动作虽然还有些虚浮,不如美纪那般利落,但眼神专注而坚定,每一个决定都做得很快,显示出她早已在内心做好了某一天不得不离开的准备。
胡桃走到门边,通过白夜之前打开的那道缝隙,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外部结界内的情况,确认安全后,才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与外面的慈和悠里进行通话,简要说明了情况的变化和新成员的决定。
白夜则站在原地,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正在费力地试图将一箱沉甸甸的罐头塞进自己那个已经鼓囊囊的登山包里的响井光身上。
他沉默地迈步走过去,在响井光略显惊讶的目光中,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那个沉重的箱子,然后又顺手提起旁边两袋同样不轻的米袋。
指尖微不可察地触碰了一下,这些重物便瞬间从他手中消失不见。
“……谢谢。”
响井光愣了一下,才低声道谢,心中涌过一道暖流。
这个白发少年,外表看起来冷淡又难以接近,行动上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在骨子里的体贴。
“举手之劳。”
白夜淡淡回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瞥了一眼响井光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的手指,又补充了一句,
“节省体力,路还长。”
十分钟后,响井光已经收拾妥当。她背上那个装着最重要个人物品的登山包,虽然沉重,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曾经是她全部世界的小小空间,目光掠过那张做过无数次广播、倾诉过无数孤独与希望的桌子,那张她在绝望中写下遗书的椅子,还有角落里朋友留下的、早已蒙尘的些许个人痕迹。
“再见啦,‘汪汪汪紧急广播’。”
她在心中默默说道,带着一丝告别过去的感伤,更多的则是面向未来的决然。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已经集结在门口、等待她的新同伴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明显疲惫、眼神却无比清亮坚定的笑容:
“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白夜点了点头,率先走向那扇连接着内外两个世界的厚重金属门。
“那就出发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胡桃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了门栓。
外面,被银白色结界笼罩的区域依旧散发着柔和而奇异的光晕,扭曲了部分的现实景象,但这份扭曲此刻却代表着相对的安全。
她们来时乘坐的那辆车隐约可见,而更远处,结界边缘,隐约能看到另一辆体型稍大的白色房车轮廓。
车窗降下,若狭悠里和佐仓慈正关切地望向门口这边。
“走吧。”
白夜说道,率先迈步跨出了门槛,还象征性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只是结束了一次普通的串门。
响井光紧随其后,深吸了一口避难所外那带着尘土、腐朽气息、却又无比真实、充满“自由”意味的空气。
肺部微微刺痛,却让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胡桃、美纪和小由纪也依次快速跟上,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身上携带的物品,进入了行动状态。
当最后的小由纪像只轻盈的小鹿般跳出门口后,白夜反手轻轻一带,那扇厚重无比、保护了响井光许久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了沉闷而决绝的“哐当”一声巨响,仿佛为一个孤独坚守的时代,彻底画上了休止符。
结界过滤后的阳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银辉,洒在众人身上,有些刺眼,却充满了生命的力度。
响井光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久违的、广阔天地所带来的、混合着自由与未知危险的压迫感。
但与此同时,身边这群年轻、鲜活、坚韧的生命体所带来的那份坚实的支撑与温暖,更为真切地传递过来。
新的旅程,伴随着新的成员、新的载具与必然存在的未知挑战,正式开始了。
而她们共同的目标,依旧是那座在废墟与绝望的传言中,象征着希望的——
圣伊西多尔大学。
第三十二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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