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泉安静地向下流淌，帘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水珠击打在大理石上，悄悄滑落。
“我听生论派的一种研究说，如果给植物听音乐的话，它们会长的更好。”
“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身着翠绿色学者服饰的少女捧着一小盆矮小的盆栽站在水帘之前，忽然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青年，神情透着期待。
喷泉的露珠溅在植株的圆叶上，亮晶晶地折射着阳光，就像她的眼睛一样。
身后的青年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歉：
“这两天有点忙……艾米尔，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今天你想听多久都可以。”
两人向着西边的街道走去，那里是艾米尔的花店，花店里不仅有植物，还有一把古老的琴，那是他们一起选购的礼物。
一路上，相识的人纷纷和他们打着招呼，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都非常不错。
“哦！这不是莫塞伊思先生吗，晚上好，又和艾米尔姑娘一起出来散心呢？”
“晚上好，埃勒曼，上一次小海达要的劫波莲已经预留好了，明天就可以来取。”
“非常感谢您！海达一定会喜欢的。”
相似的对话不时地进行着，艾米尔在一旁微笑着，直到遇上了一位罕见的客人。
“哦？居然是……草神大人，还有妮露小姐，迪娜泽黛小姐……”
莫塞伊思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身边的艾米尔则是上前一步，面带微笑地向着一行人做起自我介绍。
“草神大人，还有您的同伴们，你们好，我是艾米尔，这里一家花店的店主，这位是我的丈夫，莫塞伊思。”
“请问……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着，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究竟是什么事，才能够吸引神明上门呢？
但莫塞伊思的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笑容，似乎神明的来访和在花店里修剪植株一样平常，这才让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纳西妲并未看艾米尔，她直视着莫塞伊思的眼睛，语气鲜少地不带一丝客气。
“你应该了解我，那么也不必再演戏，或者……需要我称呼你一声「梦主」吗？”
身份被识破，莫塞伊思却丝毫没有慌乱，反而释然地轻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不愧是草神大人，我原以为，还可以多瞒一段时间的。”
他转头柔声和身边的少女嘱咐了几句，艾米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广场。
莫塞伊思正了正颜色，面对着神明的质问，他似乎并不感到多少意外。
“看来妄图以小聪明和您嬉戏一番，我还是太过于天真了。”
“那么，请允许我发问，您对这个梦境的了解，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呢？”
纳西妲平静的表情波动了一下，她抱着手臂沉默良久，四叶瞳中闪着复杂的光。
“这里是虚空终端构建的集体梦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复现已不存在之人。”
“而你利用某种方式，成为了这个梦境之中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之主」。”
神明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妮露她们却隐隐感受到了她周身忽然降低的气压。
复现已经不存在的人……重点并不是复现，而是已经不存在……
迪娜泽黛不自觉地将手搭在小小神明的肩膀上，纳西妲轻轻摇了摇头，回以一个宽慰的微笑，随后重新恢复了平淡的表情。
现在，还不到悲伤的时候。
计划被完全看穿，莫塞伊思却丝毫不见失落，反而拊掌大笑起来，神色放松。
这样轻佻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迪希雅，她抽出了背后的重剑，遥遥指向了莫塞伊思。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避重就轻了！你把我们引诱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面对迪希雅的暴怒，莫塞伊思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神情中的蔑视丝毫不加以掩饰。
“目的？不，我根本没有什么目的，不仅是我，这里的所有人也都一样。”
“因为我早就将所有的「现实」，都投入这场梦里，这里就是我仅剩的一切。”
莫塞伊思踱着步，他将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远方，似乎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早在五年之前，我就将意识上传了虚空，利用虚空的算能构建人格模型。”
“人类真是很复杂，一般的算法根本无法构建完美的人格，但虚空海量的知能却能够用穷举的方式来训练这一点。”
“最终，我不出意外地成功了，我将第一个人格模型，命名为「艾米尔」。”
珐露珊皱起眉头，目光瞟向刚才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莫塞伊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出欣慰和一丝丝怅然。
“是的，就是她。我们同一天进入教令院，在那一天意外地相遇了六次。”
“或许那就是缘分吧，我们后来坠入了爱河，直到……魔鳞病夺走了她的生命。”
阴郁的神情笼罩了莫塞伊思的脸，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亲手将爱人冰冷的尸体埋葬的那一天。
“但我是不会放弃找回她的，我一定要创造一个有她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是虚拟也好，是梦境也罢，那些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莫塞伊思的脸颊微微涨红，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所幸，我还是成功了，我刻意寻找那些失去亲友的居民，邀请他们进入梦境。”
“在「思念」的喂养下，艾米尔的人格一天天成熟起来，这个梦境也就诞生了。”
学者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似乎在回味着“艾米尔”第一次叫他名字时的喜悦。
“在集体梦境里，我为他们提供了与逝者相见的平台，他们为我提供维持梦境的知能，我只是在拯救自己和他们罢了。”
“您看，我从来都没有强迫任何人，他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不是吗？”
周围的声援声此时也零零星星地开始响起来了，莫塞伊思看着沉默不语的纳西妲，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大家，没事的，都安静一下。”
“草神大人热爱子民又通情达理，她是不会干预我们的自由的，您说，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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