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陌站在门前，夜风轻拂过她的发梢。远处贝诺的车尾灯在夜色中渐渐化作两个红色光点，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夜来香的馥郁和雨后泥土的清新。
抬手按响门铃的瞬间，门就开了——周亚柒穿着宽松的棉麻家居服，赤脚站在玄关处，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哭过了？”周亚柒倚着门框，挑眉问道。她的目光如x光般扫过墨陌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略显苍白的唇色，最后定格在那双还带着水光的眸子上。
墨陌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将额头轻轻抵在周亚柒的肩上。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丝威士忌的味道。周亚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一只手犹豫地抬起，最终轻轻落在墨陌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般缓慢拍打着。
“进来。”周亚柒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带着几分不自在，边说边拉着墨陌的手腕往屋里走，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我给你买了新睡衣，还有明天要穿的衣服。”
客厅里，温暖的灯光洒落在米色沙发上，几个印着品牌logo的购物袋整齐排列着。
墨陌的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包装，突然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为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为那些共同熬过的漫漫长夜，为她们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
在这个瞬间，墨陌忽然明白，有些伤痕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愈合，就像瓷器上的金缮，修补的痕迹终将成为它独特的美。但至少，她不再是独自舔舐伤口。有周亚柒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挚友，有贝诺那样默默守护的骑士，还有那个表面霸道实则将她捧在手心的宋一霆……这些羁绊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虽不耀眼，却足以照亮前路。
周亚柒拉着墨陌往客厅走时，墨陌注意到她光裸的脚踝上那个小小的蝴蝶纹身，那是陆擎去世后她纹的。两人影子在暖黄的壁灯下交叠，投射在墙面上，融为一体。
“叮——”刺耳的闹铃声突然划破室内的宁静。周亚柒松开握着墨陌的手，赤脚踏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快步走向水吧台。微波炉的门“啪”地弹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她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方便面，红油汤底上飘着几片蔫黄的青菜，面条已经泡得发胀，看起来毫无食欲。
“你就这么应付自己的肚子吗？”墨陌弯腰换鞋时忍不住笑道，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过后的鼻音。她的指尖触到鞋柜里那双崭新的淡紫色拖鞋——绒毛柔软得像云朵，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和款式。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周亚柒总是记得这些细节。
“我就想垫垫肚子。”周亚柒用叉子卷起一坨面条，嘟起嘴唇轻轻吹散热气，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然后等你来，一起喝喝酒。”
周亚柒抬头看向墨陌，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彩，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期待。
“我开了瓶酒。\"周亚柒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指尖轻轻敲击着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就等你来品。”
墨陌缓步走到吧台边，手指抚过冰凉的酒瓶表面。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蜂蜜般的光泽，让她想起某个深夜——她们也是这样对饮到天明，泪水混着威士忌滑入喉咙，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那晚的星空特别亮，而周亚柒的哭声特别轻。
“不去兜风吗？”墨陌缓步走向周亚柒，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角落——那顶熟悉的黑色机车头盔静静摆放在置物架上，侧面贴着一张已经泛白的贴纸，是陆擎当年亲手贴上去的卡通恐龙图案。墨陌还记得陆擎笑着说这是他的\"护身符\"时，周亚柒翻着白眼却小心翼翼收好的样子。
“你可没我那么馋酒。”墨陌轻声补充道，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
周亚柒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将泡面碗扔进水槽。塑料碗底与不锈钢水槽碰撞发出闷响，叉子随后落下，在寂静的厨房里激起清脆的回音。
“我今天醒了之后，都在外面。”周亚柒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手指在水龙头下快速冲洗，水珠溅落在她腕间的银色手链上，“不出去了。”
墨陌静静地注视着周亚柒忙碌的背影。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在周亚柒转身的瞬间，她的动作突然凝固，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墨陌脖颈处那片若隐若现的红痕。
“看来。”周亚柒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底闪烁着促狭的光芒，“你被宋先生‘惩罚’了。”
周亚柒故意在“惩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尾音微微上扬。
墨陌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的肌肤还残留着微微的刺痛感，让她瞬间回想起宋一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的触感，以及他失控时收紧的手指力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暗中他沙哑的低语，滚烫的掌心，还有那声近乎叹息的“小耳”。
一阵热意从胸口迅速蔓延至脸颊，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墨陌慌乱地抓起身旁的天鹅绒抱枕挡在胸前，柔软的布料被她攥出褶皱。
“别笑话我……”墨陌小声嘟囔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抱枕边缘的流苏，将那些细密的丝线绕在指间又松开。目光飘向窗外时，她看见树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而室内温暖的灯光像一层柔和的滤镜，将两个女孩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在一起，在墙上投下交叠的剪影。
周亚柒轻笑一声，笑声像风铃般在室内荡开，转身走向胡桃木酒柜，水晶杯被她指尖勾着杯脚取出，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虹光。当冰块坠入杯底的刹那，清脆的碰撞声惊醒了凝滞的空气，威士忌沿着冰棱缓缓注入，琥珀色的酒液在暖光中流转，恍若将暮色揉碎在杯中。
“喏。”周亚柒将酒杯推过吧台，杯底在大理石台面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酒液晃动间，倒映出墨陌仍未褪去红晕的脸庞，像初春枝头未绽的樱花。
\"敬情谊。\"周亚柒忽然举杯，手腕上的银链随着动作滑落，在杯壁敲出细小声响。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把无数未尽之言都沉进了这杯酒里——那些共同熬过的长夜，互相擦拭的泪水，以及心照不宣的秘密。
墨陌捧起酒杯，冰凉的水晶让她指尖轻颤，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像极了某个雨夜她们相拥而泣时的泪水。当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的瞬间，“叮”的清响在静谧的房间里层层漾开，像是为这个夜晚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酒液入喉时，墨陌被冰冻的温度烫得眯起眼。恍惚间她看见周亚柒仰头饮酒时滑落的碎发，看见她喉间滚动的弧度，看见她放下酒杯时唇角残留的酒渍——所有细节都在暖黄灯光下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如同老电影里被刻意放缓的镜头。
“你酒量到底是好还是差？”周亚柒忽然倾身，指尖拭过墨陌的杯沿，水晶杯折射的光斑在墨陌锁骨处跳动。
周亚柒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意，却在收回手时不着痕迹地用尾指蹭过对方发烫的耳垂。这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让两人都怔了怔，窗外的银杏树影突然剧烈摇晃，沙沙声盖过了彼此陡然加快的心跳。
“别故作样子撩我。”墨陌突然轻笑出声，身子轻轻往后仰，指尖抵着周亚柒的肩膀将她推远，迅速起身，拿着酒杯走回到沙发上，陷进沙发时衣料与皮质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像一声克制的叹息。
墨陌隔着晃动的烛光望向走近的周亚柒——酒精让她的眼尾染上薄红，睡袍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那个若隐若现的蝴蝶纹身。烛焰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跳动，美得让人屏息。
周亚柒将醒酒器轻轻放在茶几上，水晶底座与玻璃相触发出清脆鸣响。她挨着墨陌坐下时，带着威士忌的醇香和晚香玉的尾调。
“我们三个是要被暴露了吗？”周亚柒随手勾起墨陌一缕发丝缠绕在指间，玫瑰精油的芬芳从她指缝溢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残留的唇印。月光穿过落地窗，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映在酒红色的墙面上，如同某种暧昧的隐喻。
“他已经都查到了。”墨陌转动着酒杯，突然孩子气地嘟囔，“昨晚我那般溜走，可把他惹恼了。但明明是他先摔门走的，我也委屈……”
“你知道的，他总会把你哄回去的。”周亚柒低笑出声，晃着手中的酒杯，凑近墨陌耳畔，呼吸间带着山崎威士忌的泥煤香，突然话锋一转，指尖点了点那杯残余的琥珀色酒液,“我原以为你会选红酒，没想到……”
“你都醒好了……”墨陌俯身去够醒酒器，锁骨线条在领口若隐若现，红酒注入桌上的高脚杯酒出丝绸般的流淌声，“不喝多浪费。”
墨陌将其中一杯推给周亚柒，水晶杯脚在茶几上叩出清响，“今晚……我们好好说说话。”
周亚柒举杯轻抿，在杯沿留下半个暧昧的唇印，而墨陌注视着她的眸光，比杯中的波尔多还要醉人。
“亚柒，我今天才发现……这里处处都是擎哥的痕迹。\"墨陌的指尖沿着水晶杯壁缓缓游走，杯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如同远方传来的叹息，目光越过晃动的酒液，落在周亚柒裸露的锁骨处——那只靛蓝色的蝴蝶纹身在暖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翅膀上的磷粉似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锁骨处相似的印记，“你身上这只蝴蝶...还是这么鲜活。”
红酒在杯中划出暗红的旋涡，倒映出墨陌半明半昧的侧脸。她抿了一口，红酒的涩味在舌尖绽放，像极了记忆里那个雨季的味道——那年陆擎撑着黑伞站在雨幕里，说周亚柒扑向他的样子像极了破茧的蝴蝶。后来那个爱陆擎如命的女孩，就在他最爱亲吻的两个地方永远留下了蝴蝶的印记：锁骨处停驻着振翅欲飞的蓝闪蝶，脚踝上缠绕着濒死的枯叶蝶。
周亚柒的指尖突然用力按在纹身上，指腹泛白，仿佛要按住某个即将溃散的梦境。红酒在周亚柒手中的酒杯里荡漾，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成支离破碎的光斑。
“小陌，昨晚......”墨陌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落地，嘴角扬起一个破碎的微笑，面容在灯光下格外鲜艳，“我梦见阿擎了。你做着噩梦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个美梦。”
窗外一阵夜风袭来，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酒红色的墙面上。墨陌看见周亚柒的眼泪坠入酒杯，在红酒表面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夜，陆擎的血在积水里晕开的样子。
墨陌将酒杯放在茶几上，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你们都不用担心我。”墨陌转头对周亚柒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格外明显，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壁，“不打算说说梦里的故事？”
周亚柒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滴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
“小陌，梦里……”周亚柒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指紧紧攥住酒杯，指节泛白，“我和阿擎过完了一辈子，那些我们曾经……共同畅想的未来。”
泪水无声地滑过周亚柒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他说……”周亚柒突然笑了，眼泪却落得更凶，声音颤抖着，“阿柒，这一生走完了，你要好好爱自己了……好好追寻下一场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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