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外面怎么天翻地覆，后宫女人的生活一如既往穷极无聊。
这样的日子，就免不了有人作妖。
也不知怎么的，怡美人和宓美人不对付，王、张二位宝林也互掐起来，连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也不消停。
“王宝林妹妹身体不适吗？”张宝林突然朝王宝林开火。
王宝林打了一半的哈欠哽在喉咙，小脸憋得通红，众嫔妃又都向她看过来，她忙道：“多谢张姐姐关心。”
张宝林不依不饶：“王妹妹看着很是疲惫，若是身体不适，向皇后娘娘告假也就是了。”
她的意思是，王宝林身体不适还坚持来请安，是因为怕皇后苛责，不敢不来。
王宝林面容微僵，强压怒火辩解：“臣妾近来苦夏，本不是什么大事，能来与众姐妹说笑，高兴还来不及呢。张姐姐说的什么话，显得皇后娘娘多计较似的。”
皇后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她们言语交锋，仿佛话里话外带到的人不是她。
张宝林没想到王宝林会这么难缠，也不敢将皇后的冷淡解读成不在意。
她起身福了福：“皇后娘娘，臣妾绝无此意，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摆摆手，神色平静：“多大点事，起来吧。”
后面众人就都安分下来，直到出门也没人再挑事。
回去的路上，苏和光忍不住笑：“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薛昭媛也笑，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潜邸也没有什么不同，新入府的唇枪舌剑，府里老人冷眼旁观。
“莲舟……”苏和光欲言又止，她想问：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你会觉得不甘吗？但最后也没说出口。
走到冷翠轩门口的时候，二公主扑上来一把抱住薛昭媛，母女二人笑闹不止。
苏和光刚酝酿出来的那一点伤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莲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她改口问。
薛昭媛了然一笑：“你说的是给公主赐封号的事？”
皇后娘娘有心卖好，自然透过风声给薛昭媛的。
“我听说了，不过这事也得等出了孝之后吧。”
苏和光点头：“这是好事，瑜儿以后也是个富有的小公主了。”
二公主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抱着薛昭媛咯咯笑。
回到梦溪轩，锦书伺候苏和光换了衣裳，目光在妆台旁停留一瞬。
苏和光看见了，问她：“怎么？”
妆台最底层放着一个没贴签子的白瓷小瓶，除了苏和光，就只有锦书知道。
“娘娘，这里面的东西，咱们日后就不吃了吧？”锦书试探着说。
这次娘娘中胭脂醉，皇上派人把梦溪轩从里到外翻了一遍，若不是她事先藏起瓶子，只怕娘娘就说不清了。
那里面是她配的避子药，主子嫁来安国就一直在服用。
苏和光愣了愣，蹙眉道：“你说什么呢，孝期未出你就敢想这个事？上一个孝期有孕的还不够被你当成前车之鉴？”
上一个……是庶人柳氏！
锦书一个激灵，赶忙把白瓷瓶往里塞了塞：“是奴婢糊涂了，见娘娘喜欢二公主，才说了这样的胡话，娘娘千万别生奴婢的气。”
苏和光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得了，出去吧，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锦书退了出去。
苏和光拉开妆奁，盯着白瓷瓶发呆。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生产简直就是在赌命，更何况还是后宫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
可……她需要一个孩子。
让她养旁人的孩子，她是断然不肯的。
君不见吕后收养淮南厉王待其甚厚，可吕后薨逝，吕氏外戚遭到清算，淮南厉王第一个落井下石。
可见旁人的孩子是养不熟的，付出感情，给他政治资源，到头来那些付出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何苦来哉？
所以，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她需要，夏国也需要。
以前过得再不好，也有些人对她是好的。
门外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和光扬声问：“什么事？”
绿萼声音轻快：“娘娘快来看，雪歌给您带礼物回来了。”
苏和光闻言面露喜色，将小瓷瓶放回原处，起身出了里间。
侧轩里一群人围着雪歌，雪歌毫不怯场，大剌剌站着，脚边卧着两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娘娘您看！”白露献宝一样指着兔子。
这两只兔子不大，全身灰毛，大约是被吓破了胆，身上没有伤口也不敢逃跑。
苏和光上前戳了戳兔子，又摸了摸雪歌脑袋。
雪歌雄赳赳气昂昂地踱了两步，还把兔子往她面前推。
白露对此表示不服：“日日照料你的是我，为何只想着娘娘？”
众人闻言纷纷笑起来。
苏和光大方指着其中一只兔子：“白露莫哭，本宫分你一只。”
众人笑得更欢了。
……
乾清殿。
黎泽站在窗边，日光穿过窗棂投在他身上，整个人明亮炫目。
厉卓阳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刚从信鸽身上取下的密信呈上去。
黎泽看完，欣慰一笑：“办得不错。”
齐国内乱已经进入白热化，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厉卓阳代同僚谦虚：“当不得皇上夸。”
黎泽不耐烦跟厉卓阳说套话，摆手打断：“好了……咱们的人撤出来没有？”
优秀的细作都是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不能当成消耗品使用，齐国大乱，他们若是继续留下，只怕会有危险。
厉卓阳抱拳：“回皇上，大部分已经撤离齐国都城……不过他们并不想离开齐国，咱们的情报网建立不易，若是全部撤出，只怕多年经营就要毁于一旦。”
细作训练的第一课就是忠君爱国，国朝利益高于一切，在自身与家国之间二选一，他们永远都会选择自己的国家。
黎泽微怔，眼里划过不忍，最终归于平静：“如此……便依他们。”
厉卓阳领命退出去。
大殿里传出一声长叹，他脚步微顿，几乎分不清那是不是错觉。
黎泽走回御案边，提笔悬在半空，久久无法落下。
“皇上。”
福寿从外面匆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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