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乡试与官学试同时放榜。
三月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最近的十来天也一直都是天朗气清的，然而偏偏放榜这日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
因这场雨，原本才暖和了几天的天气，又略冷了下去。
一早黄栌来问阿璀要不要出宫去看榜，阿璀瞧瞧外头从昨夜下着便一直未停的雨，懒得动弹。
横竖不管她去不去看，总有人会来告诉自己结果，毕竟自己跟阿兄还有那么个赌约在呢。
唔……也不晓得最后能给祖父赢个什么好彩头来。
果然还未至午时，崔白襄却过来了，带来的正是乡试榜单的消息。
“瞧你神情，喜笑颜开的，约莫是榜上有名了？”
阿璀在屋子里待得觉得闷了，方才便让人在廊下安了坐席观雨，见崔白襄被宫人带进来时神色雀跃，遂笑道。
崔白襄上前拜见了，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国子监此次官学试中者三十七人，我排第二。不过这排名不重要，真正如何还得在会试上看呢。”
阿璀请他坐下说话，赞道：“你也莫谦虚了，这般成绩已经很厉害了，你家先生知道，应该也很高兴。”
“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只让我来春和宫给您送消息。”崔白襄笑嘻嘻地从随身的布包中掏出一卷布帛，递过来，“殿下才是厉害呢。”
阿璀接过来，只见布帛上写了字，也无需打开，便知道这大约是这次金陵府乡试的榜单。
“今日下雨先生想您大约也不会去礼部看榜单，遂让人抄录了一份，让我带来给您瞧的。”崔白襄显然先前也是看了这榜单的，当下却不说结果，只卖着关子，催促阿璀：“殿下快打开瞧瞧。”
阿璀遂打开布帛，从头往后挨个瞧去，前几个名字，都不认得。
直到看到“关琢光”这三个字，她目光稍顿，微微一笑，还算满意。
金陵京兆府下辖十二个县，此次乡试中榜者一百一十二人，“关琢光”这个名字在第四个。
“一共一百一十二人，殿下排名第四，当真是厉害呢。先生知道的时候，也很高兴呢，直叹殿下大才。而且据说这榜单上一百多人，除了排名七十多的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便顶殿下年岁最小。不过前十名里头，便数殿下年岁最轻，那解元更是个六十余岁的老者……”
崔白襄叽叽喳喳也不消停，以至于阿璀要看他说话，都无法继续将榜单往下看去。
她在京里认识的人不多，一路扫过去，也没看到认识的名字。
直到下去一大半，她突然留意到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单独看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也不是阿璀认识的名字，若是寻常一眼扫过去也没什么。
但偏偏榜单前面方才她扫过的一个名字，与这名字十分相似。
阿璀还当自己看错了，遂又往前翻过去寻找。
果然，第二十七名，徐奚文；第八十七名，徐奚华。
这一瞧便是兄弟二人的名字。
兄弟二人同时上榜，一门双杰，本也算得上一段佳话。
但阿璀却偏偏在那个“徐”字上头尤为留意了些，遂问崔白襄：“康宁侯两个儿子分别叫什么，你知道吗？”
崔白襄见她方才翻到徐奚文那个名字处，便知道她是留意到了这处，遂道：“您猜得不错，康宁侯长子便是徐奚文，次子便是徐奚华。”
阿璀倒也未曾震惊康宁侯的这两个儿子竟然同时上榜，反而是想到先前，明明皇后提过她的大侄子，也就是徐奚文，是一直在国子监读书的。
按说他既在国子监，该走官学试的，怎么竟然名字在乡试的榜单上？
“徐奚文先前不是在国子监读书的吗？”阿璀遂问崔白襄，“白襄，你也是国子监的，晓得其中缘由吗？”
“缘故我确实不大晓得，您也知道我也不常在国子监内待着。”崔白襄挠挠脑袋，想了想，又道，“不过去岁我回国子监参加升格试的时候，好像这徐奚文那会儿便已经不在国子监了。不过我想着，他要么就是被国子监清退了，要么就是有旁的打算，没继续在国子监待了。”
“好吧。”阿璀暂时也未再追究，只道，“不过康宁侯府两子能同时上榜，也实在不容易了。”
遂又继续看后边榜单，直到翻到最后，终于在倒数第二个看到了她要找的名字。
“会景能上榜，也很不容易了。”阿璀笑道。
当初带回会景的时候，他已经十一二岁了，却没怎么读过书，大约也就认得几个字。
还是后来跟在关渡身边，得关渡指导才算慢慢入了门。
这八九年时间，能学到这般地步，确实不容易。
“你是说原先中书令身边的那位小仆？”崔白襄想起来，先前中书令偶尔往望园来与先生议事时，总跟随在他身侧的那个人，约莫与自己差不多的年岁。
“嗯，不过他如今也是良籍了。”
“能入榜单，这会小郎君也着实不俗了。”崔白襄赞道，“从前也只见过几次面，却没怎么打过交道，有机会当与他一会。”
“会景性情与你很像，想来你们能谈到一处。”阿璀合起榜单，放到一旁，与崔白襄说些闲话。
又问起崔寄，才知道崔寄忙完乡试这边，最近又要开始忙于春赈灾事宜了，约莫近来还要亲自往西边去一趟。
阿璀只道他前些时候感染了风寒才好些，也不晓得这般忙碌，身体吃不吃得消。
好在崔白襄废话多，便是阿璀没问，他自己也啰啰嗦嗦地说起了许多话，这话里拼拼凑凑倒是知道崔寄已经大愈了，近来天气转暖，腿也便利了不少。
阿璀放心下来，又与崔白襄说起先时所种的水稻之事。
月初的时候，阿璀在秣陵湖别院辟了两处水田，种了些早稻。
将去岁明珠湖边收成挑选出来的好种，以及先时崔寄送的那株单穗近三百余粒的“神稻”略作挑选，在这两处水田里种下。
如今估摸着再过几日，便要到分蘖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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