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百里惊鸿的话，秦墨衣一脸平静。
“的确是我。当初，我也重伤了姚君宜。”可是他自己冲阶反噬在先，伤了姚君宜后，他也只能逃。
“但是？”惊鸿等着下文。
既然已经承认，秦墨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说的，前面都对，我冲击元婴时的确晋级失败，但那不是意外，而是被暗算。”
当时，秦墨衣在自己的修炼洞府，开启了防御阵法，准备好可能需要用到的丹药、并先含着避免灵气不足时能及时补充的增元丹后，便迅速入定。
充盈的真元力，流窜全身经脉、汇聚丹田，浓缩、再浓缩。
就在他金丹逐渐变成一个小人、晋级即将成功的时候，他体内凝聚的充沛真元力突然溃散，他也乍然吐出一口黑血！
一出入定状态，他就看见姚君宜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进来的？”
姚君宜不答，反道：“师兄，你要冲击元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找人帮你护法呢？”
秦墨衣不语，手一伸，墨色佩剑出现在手中，站了起来。
墨衣、墨剑，秦墨衣整个人沉然如墨，坚定、难以撼动。
刚才吐了血，晋级失败的伤，似乎都没有影响他分毫。
姚君宜眼神闪动了下，有一丝不确定，但又坚定了起来。
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实力依旧，她既然已经出手、也下了药，就算他不受影响，她也必须让结果变成有影响。
“为什么？”秦墨衣问。
就算师从不同真君，他们两人却是同门；非嫡系师兄妹，却也有师兄妹之谊，曾经一起历练。
姚君宜入门远比他更早，甚至也曾经是“他的师叔、师姐”；就算两人情谊不深，却也没有仇怨。
无冤无仇、平日相处和谐的同门，秦墨衣想不出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出手暗算他？
“为什么？”姚君宜轻笑一声，剑指向他，“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我只能说，你的存在太碍眼了。”
“你——”秦墨衣才开口，却蓦然发现，他无法出声了。
“赫！”剑声一响，姚君宜率先出招，剑光与人同时袭向前。
秦墨衣举剑横挡住人，却被剑光在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呃！闷哼也发不出声，秦墨衣真元力一震。
“唔——”姚君宜被震得飞退，神情有些不悦的惊骇。
紧接着是“噗——”一声，秦墨衣再度吐血。
姚君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手持剑，一手打开丹药瓶，散出奇特的气味，再度上前快攻。
秦墨衣没有时间平复体内翻腾的真元力，只能强撑着防守，却意外地发现，当他以真元力驭剑时，真元力竟然畅通无阻。
没发现的是，他的眼睛发红，宛如走火入魔。
于是，他开始反守为攻，一招比一招强悍，两人愈打愈激烈，迸出的交击声，传出洞府之外，引得愈来愈多人关注，直到狭小密闭的洞府抵不过两人的破坏力，“砰”一声散裂。
两人的真元力同时迸泻而出！
“所有人退开！”一句冷声沉喝，让来到洞府附近的所有弟子，立刻飞身退后。
但还是有人来不及退开，被洞府破裂与真元力的余劲震伤。
随之，在众人还没有看清人影之前，一声焦急的忧声先传了出来：
“师兄，你冷静点??”
铿！秦墨衣续攻的一剑，正好击在“心软不及回招”的姚君宜身上，一剑震伤姚君宜。
“呃！”姚君宜痛哼一声，震飞的身影，被人救了下来，她顺势吐出一口血。
及时退开的弟子还在附近，一脸惊讶和不解。
“是姚师姐（叔）??”
“还有秦师叔??”
他们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
秦师叔，不是在闭关吗？姚师姐（叔）怎么会在这里？
“师叔？”看向扶着自己的人，姚君宜一脸担忧、看到师叔惊了一下、然后立刻求救：“师叔，快救秦师兄！”
“怎么回事？”救下姚君宜，当时的赤峰峰主问道。
“师兄冲击元婴失败，走火入魔了！”
不用多说了。
只这一句话，再看他伤了姚君宜、双目含红的事实，赤峰峰主悍然出手。
真君！
秦墨衣内心敬重一唤，却出不了声，只能被迫迎战。
墨剑全力一挥，让空手的赤峰峰主，也要避退一步。
秦墨衣立刻抢身向前，以真元力凝成的墨剑巨影，斩向姚君宜。
姚君宜蓦然向后喊一声：
“你们快走！”然后，举剑硬生生挡下秦墨衣，却被再度震伤、重重吐血，狼狈地飞倒。
“啊??”姚君宜一时站不起来。
“住手！”赤峰峰主一看秦墨衣要再出剑，便出手再不留情。
宏大的掌印，以扞天劈地之势，拍向秦墨衣；秦墨衣根本无力护身，一掌被拍飞。
唔??
秦墨衣闷哼，眉目因疼痛而微皱，嘴角溢出血迹同时，也感觉体内的真元力开始散失，经脉受损。
“清醒了吗？”一掌重伤弟子，赤峰峰主收势。
周遭围观的弟子，都满脸凝重。
秦师叔、姚师姐（叔）??
到底怎么回事？
秦师叔真的走火入魔、要伤姚师姐（叔）？
可可可，秦师叔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失去理智。
但是，他的眼睛，明明是走火入魔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当下，众多后辈弟子迟疑，有人信、有人不敢相信。
秦墨衣一直很清醒，但口不能言，他无法回话，只能拄着剑，站了起来，沉默看着峰主。
他很冷静，没有走火入魔，难道峰主看不出来？
但峰主看着他，即使他的神情与平日相近，但是发红的眼，就让人担心他神智已失。
更何况，他完全没有回答。
赤峰峰主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秦师兄，你快清醒呀！”姚君宜喊道，语气微哽、充满担忧。
秦墨衣蓦然转身，看她。
她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秦师兄，你能认得我了吗？”姚君宜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得意的模样，反而满脸忍悲，看起来就是一个为师兄担忧的不得了、又抱有期待的亲亲师妹。
秦墨衣依然沉默，但他站稳，反手、握剑。
“姚君宜，退开。”赤峰峰主见状，开口说道。
“可是??”
“本峰主自会处——”
一招机会。
秦墨衣蓦然出剑。
“师兄！”姚君宜悲怆地一喊声，不得不出剑回挡，却被秦墨衣逼着不断后退。
“秦墨衣，住手！”赤峰峰主再度出手，由后方击掌而来。
秦墨衣毫不犹豫，墨剑催势。
“锵”一声。
姚君宜剑断！墨剑朝她的手臂挥下——
姚君宜面色一骇，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赤峰峰主的掌印，拍中秦墨衣握剑的肩背，让那一剑顿止气势、准头失三分。
姚君宜硬是转身，但肩上仍是一痛。
“啊！”鲜血迸流而出。
只能到此。
秦墨衣再度被掌力拍伤同时，借力飞掠出峰。
赤峰峰主旋身上空，以真元力向全派喊道：
“门中所有元婴真人听着，拦下秦墨衣，其余人速退！”
******
即使五百年过去，那一天的情景，秦墨衣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自我踏上仙途后，最狼狈的一日。”
口不能言，辩无可辩。
真元溃散，剑势颓倾。
十数字元婴真人围攻、一名真君追击，再加上姚君宜的喊话、众多同门弟子的拦阻——
秦墨衣不得不动用最后的保命手段，才逃出太清门。
但也因此伤上加伤。
“受伤、被追捕，不得不逃、不得不为自保而杀??秦墨衣，成了走火入魔的叛逃剑修；墨剑，也成了被人厌弃的剑。”
墨剑自己动了动，似在抗议。
“你的剑，只有你能厌弃。”惊鸿淡淡说道。
墨剑又动了动，像在赞同。
“说得好。”秦墨衣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继续说道：
“那之后，我被追捕整整一年、日夜不停。虽然次次惊险逃脱，却也次次加重伤势，在太清门与丹宫不断的追击下，根本无法疗伤，最后在重伤快要失去意识时，无意间闯入了妖灵境。”
摆脱了追杀，认识了青翎，甚至与青翎契约，能有安全的地方与时间疗伤；在修炼中，慢慢清出体内的毒素，失去的言语能力，也再重新恢复，现在的他，才能开口说话。
妖灵境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离开。
在疗伤的过程中，他也才慢慢想清楚，姚君宜将暗算这件事，计划的多么仔细。
洞府的防护阵法，对她形同虚设；而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对他下了毒。
他唯一确定的是，那种伤了他丹田的毒药——应该就是来自于姚君宜的道侣，有丹宫百年天才之称的，燕青城。
种种算计，造就的结果就是：
他晋阶失败、重伤同门，败尽他在苍元界的名声。
叛出师门，苍元界从此再无他立足之地。
他从不知道，同门修者、无仇无怨，竟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是他太没有防备，还是人心难测？
惊鸿没有开口。
希望他能出口安慰人？
少君会用过来人的血泪经验告诉你：想听到刑堂堂主安慰人，除非你的名字叫做“墨伊人”。
至于其他人，不被刺激的心肌梗塞就不错了。
不过，秦墨衣也不需要安慰，身为剑修，他的心性原本就够坚韧；事过五百年，也足够他想清楚、足够令他冷静。
在一阵沉默里，一声轻灵的语音响起：
“散灵丹、锁元丹，以及让人口不能言、眼睛一直发红的两种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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