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伽突然恍惚了一阵，有些呆愣地望着面前的白衣老者。
他搞不懂吸血鬼族群为什么对自己会是这个态度。
和蔼可亲的微笑？
体贴入微的邀请？
不不不...我来可是杀吸血鬼的，你们不应该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吗？
难道...
法伽倏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旋即神情变得警惕起来，身体紧绷，探寻的目光在昏黑房间中来回扫动，力争不放过每一个死角。
不多时，法伽眼眸一凝，眼皮耷拉下去。
房间里果然有东西，具体来说应该是炸弹，有规律地安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但是...法伽眉头一皱。
就凭这种程度的炸弹，用来拆迁还差不多，想炸死我？
而且，这群家伙就不怕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吗？
你们也在这个房间里啊！
“别紧张，小家伙，在场的诸位小时候都抱过你，哪有长辈会伤害自家晚辈的？”
白衣老者摇头失笑，在他眼里法伽紧张兮兮的样子特别可爱。
“老朽叫白，白·昆木图。族里的晚辈都叫我白老。”
“你想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不想！”
法伽回答地直截了当，紧皱的眉团渐渐舒展开，右手虚空一握，一团火焰顿时从其掌心之中掠出，不消片刻就幻化成了一柄刀刃。
法伽举起刀刃：
“绑架你，再敕令所有混血吸血鬼士兵放弃抵抗，明显更具性价比。”
“战场上每一秒钟都会有人牺牲，我的时间经不起你拖延。”
说罢，法伽一刀斩出，紫红色的刀光赫然撕开獠牙上去扑咬，眼看着就要撞翻会议桌，直奔白老而去。
在法伽的逻辑中，先砍一刀以作试探。
若是对方留有后手，则这道刀光会为自己淌雷。
若是对方毫无防备，那这道刀光将会斩下他的手臂。
法伽相信，只是这点小伤应该是杀不掉吸血鬼的。
他的命还有用。
然而，令法伽没想到的是，就在刀光撞过去的过程中，一个骨瘦如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族老突然站了起来。
他双手一攀，表情狰狞，枯槁一般的双手爬满了暴露的青筋，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撑起。
在最后最紧要的关头挡在了白老身前，紫红色的刀光悍然撞了上去！
砰！
刀光湮灭，空气中沸腾的小火苗骤然掐灭。
这位骨瘦如柴的族老当场飞了出去，一直撞到了会议室末端的巨大电子屏上才堪堪停下。
嗤~咚！
巨大电子屏掉了下来，压在族老身上。
“唉，也罢。虽然裹尸布硬了一些，但相比于其他客死他乡的孩子们，起码老友你更接近真祖的荣光。”
白老叹息一声，摇摇头将身体转回来，幽幽叹道：“既然老友已用生命做门票，孩子你可否听老朽把故事讲完？”
“我不想听！”
法伽一刀斩下，又是一记刀光拉出。
随即又有一个族老站起来，挡在了白老身前。
白老不管法伽，即便是老友的尸体从他身边掠过，也未曾令他的声线动摇丝毫。
“其实，吸血鬼和人类普遍认知上的希人差不了多少，我们只是天生更强大一些，更局限一些。”
咚！
一具尸体撞在墙上，回弹回来压在巨大电子屏上又滚了下来。
“但强和局限都有自己的好处。基因让我们天生强大，所以我们更早在灾变中变得坚强；基因让我们不得面见太阳，所以我们更早在寒夜中学会团结。”
“我们是极少数不被人类文明强行并入而独立存在的文明，法伽！”
头一回，白老呼唤法伽的名字而并非孩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在吸血鬼族群里长大的！”
可法伽根本不领白老的情，反而冷冷地看着白老，手中之刃握得更紧了几分。
也就是美林太太从未告诉过法伽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否则法伽恐怕现在就要撸袖子上了，哪还会这么冷静。
说完，法伽便上前一步。
其余族老见法伽打算动真格，齐刷刷从椅子上站起，每人手中都亮起光芒，一层波光粼粼的护罩立即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展开，阻挡法伽前进的脚步。
法伽试着砍了一刀，没有砍穿。
“这当然与你有关系，孩子。你身上有吸血鬼的血脉，并且远比我们纯粹。”
“不过，你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价值观念的差异不必苛求一同。”
白老摇摇头，继续述说，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孩子，你知道鬼族吗？”
“你应该知道的，毕竟你见过鬼族的孩子——苍角，鬼族末代族长的妹妹。”（注一）
“他们很弱，被人类轻而易举地灭掉了，独立的文明毁于一旦。现存的鬼族遗民都习惯了人类世界的生活，而忘记了曾经鬼族文明的荣光。”
“从那以后，我就更加坚定地走在自己相信的道路上——”
“那就是总有一天，当人类与吸血鬼对彼此的不满达到极限以后，人类与吸血鬼族群终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我将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吸血鬼文明源远流长。”
“吸血鬼族群，万岁！”
白老突然张开双臂大喊，眼中竟是狂热的光。
法伽表情怔怔，眸孔颤抖。
这一刻，他明白了。
吸血鬼族群从未后悔发动这一场战争，也没有把人命放在眼底。
这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对垒，是意识形态的碰撞。
人命？
反倒是其间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以自己和美林太太为代表的共生派，倒更像是族群的温柔。
拼杀是纯血吸血鬼这群疯子的事情，退路留给混血吸血鬼。
“或许，有和平的办法。”
法伽停顿了很久，终于扯开了自己沙哑的嗓子：
“划地而治，结为联盟，联盟领导者由人类和吸血鬼共同推举...”
“哪有这么容易，毕竟彼此手上都有对方的血了，战争已经不是谁嚎两嗓子就能停下来的事情。”
白老抬手打断法伽的发言。
他突然仰头看着天花板，沉吟片刻后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表，低声吟道：“时候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法伽一愣，但随即眼眸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老。
下一刻，所有安置在会议室内的炸弹全部红温，发出连绵不断的尖锐读秒声。
哔~~~~~~~~轰！
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topS财联总部大楼凭空矮了一层，铺天盖地的粉尘和砖石全面垮了下来。
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一瞬，唯有一个巨大的音箱还在辛勤地工作，播放白老生命中最后的回荡：
【吸血鬼族群的战士们，我们的战争已经步入尾声，一起让人类瞠目结舌吧！】
【纯血吸血鬼战士们，站出来！嘲笑白昼！】
...
【注一、鬼族，苍角的身份：详情请看月城柳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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