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重喜接过名单，随手展开，仔细看着，却面无波澜。
赵萱和顾章华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惊叹。
李重喜的定力也太好了，如果不是他们查到的线索，直指李重喜有重大嫌疑，就她这股子镇定自若的样子，也会把他们骗了，蒙混过关。
过了一会儿，李重喜把名单递还给赵萱，也不否认。
“是的，我记得，这份名单上就是当年栎阳分院即将关闭时，分批散入民籍的孤儿名单，一共有八十三人，官府都有记录。”
顾章华紧盯着李重喜的眼睛，把自己查案以来所知道的情况全都向李重喜和盘托出，丝毫没有保留。
“这名单上有三十人在宣和九年年初被安置，另外五十三人是同一年年底被安置！”
顾章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把心中的悲痛掩藏起来，才继续说道：
“宣和九年有件大事，那就是武威镖局护送的国家商队屡次遭劫，这三十人安置的地点偏巧就在当年商队经过的地段！”
“还有！”赵萱接过话茬，“而那个钱斌竟然在我爹找到他时，二话不说服毒自尽，另外六人在宣和九年立秋前后失踪如今，仍下落不明！”
赵萱的手掌紧紧按在桌子上。
“李院长，我们说了这么多，您能想起来什么吗？”
李重喜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仍在淡淡看向赵萱。
“抱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我就继续往下说！这五十三人被安置前，更有一件惨绝人寰的惨剧发生，那就是出使越国的夏国使团在途经天坑时遇袭，全员陨灭，包括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小曼和太子殿下！
现在这五十三人中有十一人下落不明，您不想对此说点什么吗？您当时可是栎阳分院的院长！”
赵萱说出的话铿锵有力，眼中迸射出夺魂摄魄的光芒，直指李重喜。
李重喜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身上千斤重担，风轻云淡说了句。
“是这样么……”
说罢，李重喜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幅奇怪的画像前，抬头看着画像，似乎回忆着什么往事，喃喃自语。
“劫掠商队……刺杀使团……对，都是当年我们栎阳分院中的人干的，你说的那失踪的六人是最后一次劫掠商队时被杀，另外十一个人在使团遇袭时被杀……都是我指使的他们……”
赵萱和顾章华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李重喜如此轻易，如此快速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甚至没有一点害怕和惊慌？
要知道，这件事牵扯的可是很多很多条人命！
不对！！！
赵萱心中暗自懊悔，差点着了李重喜的道！
赵萱忽然轻笑一声，看着李重喜的背影。
“开什么玩笑？你曾经跟我爹说过，你是从前任院长手中接任的现任院长，我想，你这么说是想包庇前任院长吧？”
“没有……”
李重喜缓缓摇了摇头。
赵萱和顾章华看不到李重喜的表情，只能从她的背影看出她很镇定。
顾章华却忽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李重喜太过镇定，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而她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提前预演了很多很多遍，并做好了一切准备！
“我当时骗你爹有个前任院长，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留点时间，安排好院中琐事，现在你们既然来了，那我这个院长已经做到头了……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你们比我预想的来得要晚……”
只听李重喜再次开口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什么古怪的地方，但顾章华冥冥中就是觉得一切都非常诡异！
在闺房中待客！
墙上挂着一幅看上去正常，实则奇怪的画像！
李重喜对罪行供认不讳，没有一丝一毫的辩驳！
顾章华忽然间喊了声：“不好！”
赵萱心有灵犀，纵身飞跃到李重喜身后，伸手拉住李重喜，却见李重喜慢慢向后仰倒，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黑血。
顾章华此时也已来到李重喜身边，他扶住李重喜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地连声追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李重喜痴痴看着画像中，那名不知样貌的男子，满含深情地说了句。
“为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李重喜说完，含笑闭上了双眼。
赵萱急忙探了探李重喜的鼻息，一脸懊悔。
“该死！又是服毒自尽！我爹早提醒过我……可我万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竟然……她竟然口中还藏有毒药！”
顾章华怀着一丝侥幸，问赵萱。
“没救了？”
“断气了还怎么救？！”
赵萱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茫然地看向顾章华。
“人都死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来，先搭把手，帮我把她抬到床上。”
两人合力把李重喜抬到床上躺好，一时间都沉默无言。
他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杀人的，但李重喜虽然是自杀，但也间接跟他们俩有关系。
两人的心里都很不好受。
想到李重喜在生命的尽头，仍恋恋不舍盯着墙上的画像看，顾章华似乎悟出了点什么。
他拉着赵萱一起走到画像前，说实话心里有些伤感。
“我明白了……她是为了保护画上的这个男人……她应该是自从你爹来找过她后，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心，她什么都知道，但她却一个字都不想告诉我们……”
“这个只有背影的男人到底是谁？他是不是才是幕后隐藏最深的凶手？”
赵萱怔怔望着画像，下意识地问顾章华。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能够让李重喜用生命来保护的人，肯定跟她关系匪浅，也许，我们调查下李重喜这些年来的社会关系，能查出一二。”
“现在人死了，最后的线索也没了，我们是不是该报官？”
赵萱垂头丧气，跟顾章华提议道。
顾章华也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还是先跟救济院里管事的人说一声吧，然后再报官。”
“我真是要被这个李重喜气死了！用死亡来威胁我！你以为你死了就到此为止？老娘便再也查不到正主头上？你想得美！我不甘心！”
赵萱朝床上躺着的李重喜挥了挥拳头，又心灰意冷地垂下手。
“算了，不甘心又能怎样？还是听你的，先跟院中管事的说明一下情况吧！别到时候诬陷是我们杀了他们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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