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过窗帘渗入，将缝隙描红，昏暗空旷的书房内回响着或是干脆或是迟疑的敲击声，只有书桌前的电脑荧幕在不断照明。
“优作？”工藤有希子推开门，来到被屏幕照亮的身影后，双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已经快天亮了，差不多也该按照约定休息了。”
敲完最后几处关键词，工藤优作将粘黏在键盘上的手缓缓撕离：“抱歉，有希子。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些非常关键的灵感，无论如何都没法放下...”
“好好，你的老样子我还不知道吗。所以这次写的是什么，哪一起案件委托，还是有一本震惊世界的推理名作？”
“...在获取你的灵感前，请先让我保密。”
“咦？”
“我的缪斯，现在是向您取材的时间~”扯唇挑逗，工藤优作摘下映满白光的眼镜，揉着酸痛干涩的眼角，阖眼请教：
“呐，有希子。当你接到一个角色后，通常需要做些什么来演绎好这个人？”
“你问得有些宽泛呢。”水色的瞳眸上移，有希子打量着木架上新增的几本书脊，“作为演员，想要演绎好一个角色的最佳方法就是彻底反复地阅读剧本。
首先就是了解人物的基础特征、历史背景和亲身经历；勾画出大致的轮廓后，再仔细研读，熟悉人物的语言和心理活动，揣摩性格和三观；然后将自己的情绪代入角色，边试演边校准，有不理解的地方就去找导演编剧交流...类似于这样？”
“那第二个问题，如果一档真人秀类综艺安插了新演员，导演为什么选择用他替换掉其中一个嘉宾，而不是增设新位置？”
工藤有希子挑眉：“这个可能性就太多了，哪些因素可以增减？”
“前嘉宾能力和表现良好，新演员替换后仍然饰演他的人设，无政策因素干扰，剧组无成本顾虑。我的探究重点在，导演为什么‘一定’要把前嘉宾换下去，为什么不替换其他人。”
“嘶，那大概率不是正常的演员更换。”
工藤有希子捧脸叹了口气：“就如你所说，前嘉宾各方面都很优秀，除非他有极大的舆论风险，更换才能及时止损；但在行业里更有可能的猜测是，新演员和他不合且背景雄厚，导演判断前嘉宾在剧组会损害节目利益、他展现出的自我会成为引爆不稳定因素的红线，或者剧组需要因此获得争议。”
“确实如此...”
沉浸在思索中，工藤优作下意识便转回电脑前，打开文档就要继续记录。
工藤有希子哪能忍受他吊胃口，急忙挤在屏幕前：“等等！优作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在调查什么呢...这些人物网络是？”
“是我拜托哥哥收集来的，父亲那边各分支亲戚的关系图。”
“好多人啊，我几乎都没见过。”有希子的视线在血脉树的枝干上游移，“你收集这个做什么？”
工藤优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下一个话题：“还记得国际官方对诺亚方舟事件的定性吗?”
“因情感模块报错导致自我程序崩溃的人工智能事故，没错吧？虽然没有公布，但你从朋友那边听说了：
国际上层并没有把诺亚方舟失控的事件看得太重，他们更多把事故责任归罪为‘弘树父亲把带有病毒程序的硬盘插入中控系统’导致的程序故障。诺亚方舟被当作发展AI智能化的参考前景，并被当作AI模拟人类情感的失败产物。”
至于那个所谓的Ark组织，就如从未被提及般，无法获知任何有关消息。
“没错。”打开加密硬盘，工藤优作打开靠人脉存档下的游戏外全程录屏，“至少从这份被修改过的录屏来看，的确是这样。”但作为游戏内的亲历人，他们都知道并非如此。
重复打开千百次，工藤优作闭着眼都能找出文件、将画面调节到固定的时间——“黑门遥夜”扮演雷斯垂德警探初登场的画面。
“如果把诺亚方舟视作导演，这段视频就是经导演美化剪辑后放送的成品，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第一点结论：游戏内的时间流速比现实快，快到诺亚方舟能在全局演算结束后对内容进行全方位的逻辑完善、剪辑、重新建模配音，并让所有人在成片放映结束后统一醒来。”
“游戏发布前，我受邀见证过茧程序的开发。游戏舱通过头戴式脑电波感应仪和各处电极传感器，实现脑神经信号的读取和写入，但仅限于能调动肌肉的表层神经活动。”
电脑进度条移动，定格在一条系统提示前：[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记忆，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游戏内npc的人物形象...]
“但记忆不同，大脑的记忆储存复杂而繁琐，不同记忆存储在不同脑区，按理来说，茧程序头盔只能识别意图信号，而非记忆本身。
无论诺亚方舟的程序如何超越时代，也无法改进传感器的硬件限制。”
有希子立刻意识到逻辑漏洞，不可思议地指着背景人物中的一张脸：“但是那个叫小哀的女孩子确实看到了她的父母，你也在npc里看见了一些远房亲戚！这又怎么解释？”
“呵呵呵...对！这就是关键！”
工藤优作猛地转身，衣摆旋转，“哐当”，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将鼠标撞掉！有希子还没惊呼出声，就被卷入带着雪茄气息的怀抱，共舞般踏着华尔兹的步伐走向紧闭的落地窗，走向那微亮的光缝——
“咦？！优作、怎么突然？”
肩膀贴在温热的胸膛，有希子娇羞得左顾右盼，搞不清楚丈夫如此兴奋的原因。搭在肩上的手因无法抑制的轻笑而轻微耸动，布料摩擦得令人发痒。高涨的情绪将她渲染，反而毫无缘由地笑的比丈夫更欢快，边笑边轻捶他的胸口：
“真是的，快告诉我答案嘛！”
工藤优作向后一躲，摘下破裂的暗夜男爵面具，比在脸前，语调是西方贵族般的高亢。
“有希子，这就是我问你一系列问题的原因——”随后忽然轻语，“在伦敦之影的游戏里，诺亚方舟为什么，一定要替换掉黑门遥夜？”
“诺亚方舟，这个超时代的人工智能在撒谎！他分明可以随便借用在场的、柯南等人不熟悉的小孩的形象加入，却选择了更容易露馅的黑门遥夜...我思索他故意替换的原因良久，找不出一个准确的目的。”
“但如果他不是故意要顶替，而是‘不得不顶替某人的空缺’呢？”
对，就是这样，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游戏中出现的亲戚们不只是他工藤优作的，更是黑门遥夜的！将画面中的人脸与家族树一一对比，除他认出的重合部分外，还有一些面孔陌生的npc也有对应。将出现过的人物连线标注，对应到族谱中，便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黑线盘绕的鸟巢中心，是黑羽美智阿姨，黑门遥夜的养母。
“诺亚方舟所言并非全是谎言，npc形象并非采用自每个人，但确实来自我们中某人的记忆。海马体内存储的记忆无法被读取，却能够像催眠治疗那样，通过虚构场景搭建引导‘某位’玩家互动来主动输出、收集。”
“也就是说！”
他拼尽全力伸展左臂向紧闭的窗帘探去，将窗帘猛地一拽——
“唰！”
燃烧的一轮血日遥挂在海平面上。
那怒斥黑暗的黄矮星如处刑日的烽烟般，缓缓升起，吞噬静谧的夜空和海面。汪洋在扭曲的光线中颤抖，隐现的群星在颤抖，别墅在颤抖，工藤优作紧紧抓住她肩膀的手在激动地颤抖：
“在游戏过程中，黑门遥夜本人并未沉睡，而是被无意识地读取。
认识千百张面孔的是他，构建人物形象的服务器是他，改编的台本原型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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