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寒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姐姐如此一意孤行，可曾问过秦公子的意愿？”
许诗婉神态从容，“问过了，他说此生除了我，不会有旁的女子。
不过，无论他愿或是不愿，我都不会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先前是我没有想明白，如今……已然明了。”
柳清寒一双眸子晦暗不明，紧紧锁着许诗婉的脸。
忽而，她瞥见不远处一片雪灰色衣角，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姐姐如今与秦公子的感情非常深厚，两情相悦，缠绵悱恻，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这话虽露骨了些，倒也没错，加之许诗婉想让她知难而退，便坦然道：“的确如此。”
柳清寒掩唇低笑，待笑够了，凉凉开口：“姐姐对秦公子一往情深，着实令人感动，只是你身后之人听了，恐要伤心死了。”
许诗婉瞳孔骤缩，有丝丝寒意自下而上，侵入心扉，冷得刺骨。
柳清寒似没有看见一般，满面春风地与那人打招呼，“徐公子，你要与姐姐说话吗？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只是……”她目光又转回到许诗婉身上，意味深长地道：“姐姐如今是有夫之妇，你可要懂些分寸，莫要唐突了她。
否则秦公子……怕是要与你拼命的。”
说完她裙裾轻扬，步履款款地走了。
许诗婉知道她不能再与徐喻之单独相处，应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不知怎的，双腿竟似生了根一般，任凭她如何使力，也挪不动分毫。
她不愿转身去看徐喻之，又或者是她害怕看到他，只能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周围一片死寂，唯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来到面前，徐喻之站在了方才柳清寒的位置。
“婉儿。”他哑声唤她。
许诗婉睫毛颤了颤，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不敢抬头。
静默良久，徐喻之开口：“璟雯死了，自尽身亡，她腹中胎儿，已有一月，也随她而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是让人心惊。
许诗婉猛地抬头，璟雯已有身孕了？
这噩耗生生将原本的悲痛，又碾作更刺骨的疼。
许诗婉喉咙发紧，半晌才吐出几个模糊的字，“徐公子，节哀。”
徐喻之面色惨白，几乎没有活人的生气， 以往如琉璃般的眸子也黯淡无光。
“父亲死了，璟雯也死了，母亲受了打击，一病不起，我……”
徐喻之不禁哽咽，“我该如何呢？婉儿，你告诉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徐喻之有轻生的念头，许诗婉心中一惊，急急开口：“你不要想不开，徐公子，你还有你的母亲。
我可以找人为你母亲治病，她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你不要放弃。”
徐喻之忽而笑了，眼眶发红，不错眼地看着许诗婉。
“徐公子？婉儿，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我会生分至此。”
许诗婉被他这话刺痛，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喻之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
“婉儿，若是有了你，我便能看到希望了。”
他迷离的眼睛中带了些痴狂，已是不大清醒。
“回到我身边吧，婉儿，做我的妻子，你本该是我的妻子的。”
许诗婉身体一僵，原本因悲痛而混乱的神思清明几许。
她脑海中倏然浮现几个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若是再与徐喻之纠缠不清，便会让三人都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今日把话说绝了，徐喻之断了对她的念想，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指尖深陷掌心，许诗婉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半晌，她开口，声音决绝又冷漠。
“徐公子，你我之间的种种，已是前尘往事。
我承认曾经非常喜欢你，我们也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可造化弄人，我成了秦离的妻子。
他偏执、霸道、蛮不讲理，一开始，我痛苦抵触。
可最后，还是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想与他白首偕老，恩爱一生。
如今我的夫君是秦离，我心悦之人也是秦离。
我的一颗心已被他占据，再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所以徐公子，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也不要再唤我婉儿。
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了。”
许诗婉说完，袖中的手进一步收紧，指尖刺破皮肉，流出温热的液体。
徐喻之身体猛然晃了晃，喉间涌上腥甜，眼睛较先前更红了几分。
他已然清醒过来，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秦离完完全全地赢了，他不只夺走了你的人，还得到了你的心。
我知你对不喜欢的人男子向来绝情，却没想到这份绝情有一日也会用在我的身上。
我恨自己没用，护不住你。
我也嫉妒秦离，他可以拥有你。”
许诗婉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婆娑树影，淡声道：
“徐公子，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了的。
你以后会拥有很多东西，而我不过是曾经短暂地陪过你一段时间的，某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日后当你回首往事，会发现你我之间，不过尔尔。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或许这话对如今的你来说有些苍白无力，但到底是种安慰和期盼，我希望你相信它。
你是个有才学的人，终有一日会重新回到属于你的顶峰。
现下要做的，就是不要放弃自己，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不会的……”徐喻之木着一张脸，喃喃道：“你怎么会是某个微不足道的人呢？
你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好的女子。
如月亮一般，清冷、美好。
我曾短暂地将你揽入怀中。
却不曾想，你终究是要回归夜空。
不属于我。
你说我终有一日会重登顶峰，可若这顶峰之上没有你，于我又有何意义？
婉儿，你不明白。
没有了你，我不会死，可也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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