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叔为季大强准备的寿礼,是药。
那颗药丸,被安置在碧玉制的小方盒里。栩栩如生的碧玉凤凰覆压盒顶,凤头高昂,展翅欲飞。
取出药盒时,季大强即刻被一道毒辣的目光锁定。
原本喜气洋洋、声势浩大的百岁寿宴,也在此刻,罩笼沉沉阴云。
气氛沉闷下来。
“这是——”
云炳烨连忙上前搀扶二爷爷的胳膊,老人甩开他的手,提住龙头拐杖,大步奔来季大强跟前,腿脚敏捷,全然不似一位百岁老人。
“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话说罢,似乎觉察到自己语气不善,老人语气又柔和三分。
“小棠,告诉二爷爷,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眼睛一掠,季大强观察着众人脸色的变化,心道坤叔果然说到做到。
原本操纵轮椅游走锦绣堆的云山也在此刻转身,诧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欲上前,被人喝住。
“小山,这是你的意思?!”
旁边有人喃喃自语:“我从没见过二爷爷如此生气。”
是生气吗?
全然不是。
看着老人微微颤动的手掌,季大强作势要去移开那只碧玉凤凰。
再次被喝停。
“小棠!不要动!”
“二爷爷,孙儿来。”云炳烨急忙跟过来,还没近季大强身,便被老人一脚踹开。
季大强目的达到了。
不过,并没完全达到。
还需将戏台,搭在马场上。
至于,陪她唱戏的人,如点豆挑兵将,已一一选好。
她环顾众人。
孙素芝捉着儿子的手,肃立在人群外,两人遥遥相望。
杀鸡儆猴,猴有三位。扳指的主人,今日齐聚。
云炳烨指节已掐白,眼神阴鸷,垂头隐忍地看着龙头拐杖。
云莹身边坐着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手指抵着下巴,正若有所思看她,而他手上的那抹浓翠则大咧咧显露出来。
还有一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云乾星。
季大强完全可以肯定,不管今日,造成什么后果,二爷爷,都会保下她。
她并不好奇坤叔那礼物的用意,只想将孙素芝母子的头颅献给她的星星。
“二爷爷。”她笑。
一边说话,一边搀扶老者。在将老者扶到主位后,随意地将玉盒放在桌上,这一动作,又惹得众人窃窃私语。
“其实,小棠还为您准备了一场马戏,需要您移步马场。”
“小棠妹妹,你简直胡闹,今天是二爷爷的寿宴,别让大家看笑话!”
见呵斥她的人是江晟,季大强一点也不意外。
她处处透露自己还在调查坠马,江晟如此,显然是做贼心虚。
江晟刚动,云山便看过去。
这时,孙素芝扯住儿子,看着季大强,眸光闪烁。
“二叔,云棠也是一片心意,我看,不如我们大家一起过去吧。”
哦?倒是正合心意。
季大强挑眉,全然忽略对她使眼风的云炳烨。
孙素芝在众人前,还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笑容可掬看过来。
哦,显得她慈爱可亲了。
季大强走去云山身边,挽住林妙菡的胳膊,她能感觉到星星讨厌这样的场合。
她轻轻捏了捏林妙菡的手心,偷偷递去一颗薄荷糖,母女两人心照不宣地微笑。
季大强内心前所未有的激动,大概因为,她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地。
星星不愿做的事情,她来做。星星不愿沾染血腥,那么她就是那双白手套。
她的星星,永远闪烁,永远迷人,永远高悬,永远被人仰望。
无论如何,大戏——已开场。
东边儿锣声阵阵,西边儿二胡嘶哑,天光昏沉,对马疾蹄。
幕起,借尸还魂。
“这——这是我的珍珍?!”看见草场上的两匹骏马,云莹脸上洋溢惊喜,一下便甩开人群,欢欣朝草场上的米棕色宝马奔去。
二爷爷探究的目光即刻追到季大强脸上。
“小棠,这是怎么回事,那两匹马不是已经……”
季大强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如一个指挥家,遥指两匹宝马。
“二爷爷,冠军马死而复生,对我云家,可谓双喜临门。有道禄马交驰,马到功成,我们云家百年基业,正如这两匹宝马……”见云炳烨紧盯着她,季大强目光澄明回看过去。
“一马当先,龙马精神!”
云山立马叫好,随他声落,一道声音又起。
“没想到小棠妹妹出口成章,小叔叔培养了一位才女啊。”
鹰眼锐利,锋芒不掩。
季大强回望青年,视线落在他指节浓翠上。
将手伸了过去。
“云棠。欢迎蔚斯哥哥从西北归家,第一次见,请多指教。”
青年目光亦落在她手上翠色。
滚热的手,轻轻一碰,便放开。
“二爷爷,马戏开场前,蔚斯有一请求。”
老者点头示意,青年继续:“蔚斯想请炳烨、乾星两位弟弟,和云棠妹妹一同嬉马,为二爷爷贺寿!”
云炳烨和云乾星对望,二人皆无表态。
这时,云莹牵马来。
只见她轻抚宝马鬃毛,嘻嘻笑道:“蔚斯哥哥,我也要来!”
“小莹不可胡闹。”
云莹置若罔闻,自顾点头。
“五马,这个意向不好,我看不如——”
她伸指,点到人群中的江晟,招手:“江晟哥哥快来~”
“蔚斯哥哥,现在刚好,六六大顺。”
孙素芝一动,看样子想要阻止江晟,江晟拍了拍她的手,迈步上前。
“能为二爷爷祝寿,是小晟的福分。”
兵齐。
季大强捏着手心,用眼神安慰“父母”后,随即走向那匹黑马。
云炳烨此时,探头过来,口中发出一声惊疑。
“我记得,棠姐不会骑马,那天云莹妹妹邀请,棠姐不是拒绝了吗?”
两腿夹马腹,季大强手持马鞭,居高临下。
“士别三日还要刮目相看,炳烨弟弟,能为二爷爷祝寿,亦是云棠的福分。”
此言出,云炳烨顿时闭嘴。
马蹄声声,六马相会。
四翠缚马绳,居正中央。最中为云炳烨和云蔚斯,季大强和云乾星分守两边,最外则是云莹和江晟。
一马跃起当先,云蔚斯率先贺寿——祝二爷爷日月昌明。
二马紧随在后,云炳烨摇头晃脑,寿词滔滔。
云乾星一拱手,看着季大强,说了声女士优先。
季大强并不跟他客气,张嘴便是一首诗。
“马驰千秋南极翁,枪扫群星踏云门,星君不识真伯乐,海棠染尽贺九州!云棠祝二爷爷和云家万世荣昌!”
云乾星没有续跟,却是听见江晟一声笑:“好一首杀气腾腾的诗!小棠妹妹,寿宴怎么能见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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