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匆忙往家去，半道就遇上婆婆，瞧着婆婆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估摸是给公爹送的饭，她道：“娘，您这是给爹送饭？”有我的吗？后半句她没敢问出口。
里正老伴睨了她一眼，“就不是给你送？这都什么世道，这天底下哪有婆婆给儿媳送饭的！”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嘀咕。
常氏一听，立马上前把篮子接过来，“嘿嘿，娘，我来拿，谁让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婆呢！”
里正老伴儿猛的听着大儿媳这么夸自己倒有些不习惯了，故作姿态的冷哼一声，“甭捡好话糊弄我！”心里其实还挺开心的。
“娘，我怎么敢糊弄您，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这辈子能得您做我婆婆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瞧瞧咱村，谁家儿媳不是整天挨婆婆骂的，只有您从来没骂过我，您不是最好的婆婆是啥？”
常氏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说，不过她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嫁过来十多年，老太太确实没骂过她一次，就是每天会有做不完的活。
里正老伴儿有些心虚，她那哪儿是不想骂她，是不敢骂，不能骂，因为老头子早就跟她立过规矩，要是她敢骂儿媳，她就敢给她写休书。
所以，她有气也只敢憋在自个儿心里。
后来老二又娶了娘家的亲侄女，就更不可能骂她们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又回到村口了。
常氏拎着篮子先朝里正喊道：“爹，娘已经把饭给咱送来了，我是在半道碰上娘的。”
里正看向老太太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舒心，“老婆子，有心了。”
老太太有些别扭的转了个身，并没作声，这老头子，啥时候也学会说好听话了？
常氏把篮子里的饭端出来，是一大碗野菜糊糊和一半盘炒魔芋，然后常氏又从篮子里拿出两副碗筷。
她先给公爹盛了一碗递过去，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两人坐在石头上呼噜呼噜的炫饭，等他们吃完，里正老伴儿才硬邦邦的开口，“你说要我来买肉，买多少？咱家哪儿有多余的钱？”
“没有吗？去年剩下的那一两银子呢？”他明明记得去年兴旺没去念书后攒了一两银子的。
“那，那是留着应急的救命钱！”天杀的老头子，居然打起那一两银子的主意，那可是留着续命的。
今年天干，地里的庄稼又没啥收成，等交了人头税怕是还得继续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那一两银子还得留着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好应个急呢！
“啥救不救命的，买上十斤肉也不打紧！”里正一边擦嘴一边说。
“多少？”里正老伴儿顿时嗓门拔尖，“十斤？你可真敢开口？你当我们家也卖过人参？”
一边的常氏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身体，她这婆婆的嗓门儿可真洪亮！不过……嘿嘿……公爹竟然说要买十斤肉，她终于可以好好吃上几口肉了。
里正刚刚的好心情瞬间清零，瞪着老伴儿，“啥意思？老毛病又犯了是吧！不说风凉话会死人？”
真是的，他陈天水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娶了这么个不会来事儿的媳妇儿，好在他还能压的住她。
“我……”
常氏看婆婆吃瘪，艰难的憋着笑意，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道：“爹，我估摸这肉不会再有人来买了，我倒是个有个主意。”
里正收回看着老伴儿的眼神，“啥主意？”
常氏：“我娘家离的近，要不我背些肉去娘家碰碰运气，能卖多少卖多少，总不能就这么剩着让肉再给坏了吧！那得多可惜！”
里正：“嗯！这主意不错，大石村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眼下还早，倒是来得及走上一趟，那你就先背个五十斤吧！”
“好，我这就回去拿东西装肉去大石村。”常氏得到公爹的肯定，连忙拎着刚才送饭的篮子往家去。
里正看着老伴儿也准备走，“等等！”
里正老伴儿如受惊雷般停下脚步，还没回头，就听里正冲她说道：“把这肉拿回去，回头你把肉钱给我。”
里正老伴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在心里骂了老头子好几遍才回头去拿肉。
……
陈家山去送完肉就准备走，麦芽却叫住他，还递给他一串铜钱，他认得这钱，正是昨晚他没收的工钱。
昨晚没收，今天当然也不会收，转身就走。
陈小丫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见麦芽手上的钱还在，小丫头还准备追出去，她就把人叫住了。
“麦芽，回来！”
麦芽听到喊声，“嫂子，我去把钱给石头爹送去！”本来她也应该喊陈家山一声哥的，可嫂子都不认的人，她又怎么会喊。
“算了，既然他不要钱，那你就把这钱全买上肉给他拿家去，想来我那不着调的娘见了肉定然不会不要，如此我也就不欠他了。”
“嗯，好！”
果然如陈小丫所说，当麦芽提着八斤肉去陈家时，罗氏笑的那叫一个春光灿烂，一把接过肉就拿进屋了。
当然了，麦芽也说了，“婶子，这肉是您儿子用前几天在我家做工的工钱买的，他这会儿去找石头了，我才帮他送回来，您可别想差了！”
说完转身就走。
她才不会让罗氏认为这肉是嫂子心里还有她这个娘，特意拿来孝敬她的，不然就是给她在嫂子面前耍不要脸的机会。
屋里拿着肉还没放下的罗氏听到这话，笑意顿时僵住，死丫头刚才说啥？她儿子用工钱买的，不是陈小丫孝敬她的？
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听说她可是花了一两银子买的肉，居然也不舍得给她这个当娘的送一块，还让她儿子用辛苦钱去买。
顿时就觉得手里的肉不香了。
等陈家山把石头送到杨家回到自已家时，看到家里的肉就问罗氏，“娘，这肉哪儿来的？”
罗氏还在生闷气，“啥意思？不是你买的吗？”
“我没买啊？我哪有钱买肉！”
“那杨麦芽说是你用工钱买的？咦……那这肉是……”罗氏的闷气突然一扫而空，“死丫头，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陈家山一见罗氏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就稍懂，他娘他了解，“娘，我想起来了，我在小丫家帮忙挖了三天的沟，小丫给我算了工钱，肉是我让麦芽买了送来的。”
“啥？真是用工钱买的？你说说你这个败家子，好不容易得了同天工钱，咋全买上肉了，就是再想吃买个一斤尝尝不就得了，咋就全花光了？她给了你多少钱？”
听，他娘的关注点始终和他不同。
陈家山淡淡答道：“给了一百二十文！”
罗氏眉头收紧，“切！这是打发要饭的吧！你可是她哥，才给你这点儿，她还真拿的出手！”
陈家山没理她，转身拿了一把镰刀去磨，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跟石头说，以后不再去陈小丫家了。
倒是没注意屋里的罗氏偷偷把那一小块儿肉割了一根手指宽的厚度下来，然后提着出门了。
村口的歪脖子柳树下，常氏背了一个超大的背篓，里头装了大概五十来斤肉就出发回娘家了。
她刚走，罗氏就提着肉来了。
里正看到她来，没主动开口，反倒是罗氏笑呵呵的说道：“他里正爷啊，我来把这肉给退了，你说家山这小子也太败家了不是，好不容易挣几个工钱，咋能全买了肉。”
里正听完这话，瞳孔放大，半晌后才给出一句，“退不了！”
这娘们儿脑子没病吧？哪有卖出去的肉还能退的，何况也不是她买的！
“……他里正爷，您就给我退了吧！实在不行我只留一斤，剩下的退了，我们吃不完这么多，要是坏了那得多可惜！”
里正看着她手里的肉明显有动过刀的痕迹，心里暗骂一声，依旧硬生生的道：“家山娘，这还真退不了，这肉不是你来买的吧！这样吧，你要实在想退也行，那就谁买的谁来退！”
罗氏可不知道肉是麦芽买的，心里一喜，点头如捣蒜，“好好，那我让家山来，这孩子，太不会过日子了！”
里正看着来而复返的人，嘀咕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哎……”
既然村里已经没人再来买肉了，里正索性喊了几个人帮忙把剩下的肉都搬到他家去了，并传话下去，还有想买肉的就去他家里买，然后他拿着今天所有卖肉的钱和记账的小本子去陈小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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