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塔给出的这份“聘礼”实在是太过诱人，让人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
“这样多好啊！以公主和亲，可以换来两国五十年的和平不说，还可以让我大成获得养马之地，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是啊！我朝草地稀少，养马一直受限。宁城那片草场可是地方大，草质绝佳！若真能得宁城，那日后就不缺战马了！”
“没错！霍平昌也能被押回处置，告慰那些战死的将士，给老百姓们一个交代。”
“这实在是不错啊！”
“正好昭和公主也已经休夫，孤家寡人。听闻那北羌王上相貌俊美，年轻力强，这般诚意求娶公主，也不算委屈了公主。”
……
大臣们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和亲。
就连元成这边的人都有些动摇，只是顾及着元成，没有太放肆。
但淑贵妃的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得了淑贵妃的指示，一定要促成这门婚事。
故而有御史台的大臣对着元成贴脸，“太子殿下，虽然公主是殿下的胞妹，但和亲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为国，可捉拿叛贼，蓄养兵马，富国强兵。”
“于民，可减少战事，休养生息。”
“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这道理不明白吗？”
这番话听得大殿一片静谧，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元成。
元成眼神冷沉，手指攥紧了衣袖。
这时，又有另一位大臣站出来附和，“公主乃皇家之人，享天下之福，食邑百户，更该为国分忧才是。”
元成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寒冰一般锁住那位大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所以，陈大人的意思是，公主身为皇家之人，已是二子二女的母亲，就理应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自己？”
陈大人依旧神情自若，微微一拱手，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
“昭和公主身为公主，肩负的责任自然不同于寻常女子。若能以一己之力换来两国和平，这份忠心，必将名垂青史。”
殿中不少大臣听闻这番话，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公主的身份不仅仅是公主，更是国家的象征！”
“这是公主该做的，一人换这么多，自然是和亲更好！”
元成怒极反笑，眼神凌厉如刀。
他缓缓走下御阶，每一步都透着无声的威压。
他盯着开口的陈御史，几乎咬牙切齿：“孤要是把陈大人的亲生闺女送去北羌，陈大人可愿意？！”
陈大人勾唇一笑，满脸不在意，“太子殿下言重了，一来北羌新王要娶的是昭和公主，舍臣之女无用。二来昭和公主是陛下的亲生闺女，这份决断……恐怕还需陛下定夺。”
话音一落，殿内的视线齐刷刷落在高坐于御座之上的宣帝身上。
此事说来其实也简单，只要宣帝点头，不管是元成还是元昭，都得答应。
宣帝半眯着眼睛，似乎有些倦怠。
他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许久，眉头都没有动过一下，仿若这些声音只是背景噪音。
过了片刻，他终于摆了摆手，声音懒散：“今日议到此处吧，改日再议。”
宣帝一言既出，大殿内众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能躬身行礼，齐声道：“遵旨。”
随着宣帝起身退朝，群臣鱼贯而出，偌大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元成站在殿中，脸色阴沉如水，最后也沉着脸拂袖离去。
有大臣们结伴往外走，不时议论，
“就算这公主是太子殿下的胞妹，也不能总养着吧？”
“要我说，反正公主也已经休了魏少卿，如今不正好送去和亲？”
“当年啊，就不该嫁给魏少卿，早送去和亲不更好？”
“就是，这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不在少数，也就是因为公主是先皇后留下来的，这才有了撑腰的。”
“陛下对先皇后情深义重，但太子和公主也太放肆了些！”
“说起来，你们可有觉得这些日子陛下的精神越来越差了？”
“还真是，陛下确实有些神色不济，难道是龙体欠佳？”
“陛下再康健，年纪摆在那了。我劝你们啊，还是不要和太子殿下明着对着干，这说不定啊……”
“呵呵……”
“不到最后，谁说得准这事呢？”
……
宣帝退了朝，没有直接回御书房处理政务，而是让郑禄搀着自己四处走走。
郑禄连忙扶上宣帝的胳膊，劝道，“陛下，您这几日龙体欠佳，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宣帝摆摆手，“听他们吵得朕头疼，朕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郑禄便也没再劝，只道，“那陛下小心脚下。”
他扶着宣帝往后宫的方向走。
宣帝不说，郑禄也知道他要去哪散心。
走到长春宫门口，宣帝自己进去，郑禄则是守在门口。
他望着宣帝有些佝偻的背影，蓦地眼眶发酸，叹了一口气。
陛下也老了……
旁边站着郑禄的徒弟，见宣帝进去后，不免问道，
“师父，徒弟记得陛下从前不来长春宫的，近来怎么来得越来越勤了？”
郑禄也想起来，先皇后薨逝那几年，公主还住在长春宫时，陛下从来没再来过长春宫。
后来公主另立了公主府，搬出宫去，又去了扬州后，陛下才在先皇后去之后第一次踏进长春宫的宫门。
这些年，尤其是公主再度回京后，陛下来这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宣帝进了门，穿过庭院，进了殿门。
他走的很慢，一步步地，从前殿到后殿，每一处地方都要走一走。
走累了，便停在了卧房的梳妆镜前。
他盯着那铜镜，里头倒映出自己苍老的面容，不由得喃喃，
“意安……”
恍惚间，镜子里像是出现了一张更为年轻的脸对他盈盈而笑，
“朕已经老了……你还是那样年轻……”
“朕都快忘了你的相貌……近来总是会把昭昭和你混在一起……”
说起元昭，宣帝微微一笑，说起今日的趣事来，“大臣们吵着要送昭昭去和亲……”
他又看向铜镜，正了正神色，“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送我们的女儿去和亲……朕说到做到……”
“虽然上一次……给昭昭选了个不好的夫婿……”他苦笑一声，“想必你是怪我，才这么久不来我的梦里了……”
“意安，”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再等等朕……朕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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