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今天早上才收到下科通知的，所以来得有些晚了，正好赶上给你们添乱了！”周扬有些内疚地说道，他在临床科室待过，是懂临床科室人的，心里自然也知道大家是怎么想。临床科室的医护，每天工作都跟打仗似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对机关，尤其是对领导们其实是十万个不愿意接待的，因为很多既不懂行，又喜欢对具体的人和事儿指手画脚的领导，到了这里只能是添乱、添堵，别的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来，跟别人来可不一样，你可是回来支持我们来了，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呢！还怎么会说什么添乱之类的话呢！”虽然吴主任还没有真正弄清，周扬此行的目的，但是他也听说周扬在机关上班的这段时间里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得罪的人也不少，心里反而少了一些芥蒂。
“呵呵，吴主任，你就别把我想得太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说客套话了！既然你有事儿，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就赶紧忙给我安排点事儿做吧！这样，我也不至于在这变成一个闲人了！”
“呵呵！你呀，还是一点也没有变，性子还是那么急！”吴主任一边盯着周扬看，一边笑着说道，眼睛早就恨不得变成一双火眼金睛，一下子洞穿周扬心里的想法，但是嘴上还是不肯又半点松懈，谨慎得很。在他眼里，周扬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年龄偏大，干得时间比较久一点的住院医罢了。只是这个草鸡突然间变成了凤凰，他也不得不努力让自己适应过来，毕竟周扬是从机关，从医务部副主任兼院长助理的身份下到科室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回到他的行政楼办公室里，回到他的凤凰窝里了呢。机关始终是机关，行政楼可不像临床科室，那帮人每天琢磨的可不只是怎么精进业务，所以，最好不要轻易得罪他们，要不然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你下个套，你都不一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我性子急，说实话，主任，离开手术台这些日子，我就跟吃饭没撒盐似的，干啥都是味同嚼蜡，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没滋没味呀！”
“别那么夸张啊，搞行政坐办公室不挺好的嘛！不用担惊受怕，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也不用每天上班跟赶集似的，更不用每天面对那些或千奇百怪，或凶神恶煞，或百般刁难的病人！”吴主任细细端详着周扬，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这话里的一丝丝破绽一般。
“别人我不知道啊，反正我可能是天生干活的贱命那种！”
“哈哈哈！”
“哈哈哈！”
“那行吧，咱们先去看看刚才你碰见的那个病人怎么样？”吴主任见周扬并没有要摆机关架子的模样，心里的提防也放下了一大半。
按说吴主任现在也不必每个病人都去看，但是看起来吴主任还是保持了每一个病人都过问一下的习惯，这让周扬对吴主任还是心生佩服的，毕竟他也知道，当了一把手了，很多优秀的外科医生也就是技术走下坡路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吴主任还会不会继续上手术，是每一台手术都上，还是只是走走过场。
两人去病房的路上，周扬并排，稍稍靠后一点跟着吴主任。吴主任当了一把手，确实和以前当副主任的状态和气势是不一样的，虽然人还是同一个人，但是步履放缓了，胸和腰要比以前挺得直一些了，脸上的表情也深沉了很多，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周扬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表情反而有更多的人一路上笑脸相迎。
周扬原本还和以前一样，并排和吴主任走着，感受到这些，周扬也就自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让吴主任稍稍走在自己前面，这样自己也不必因为那么多朝他们热情打招呼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是该还礼还是不该还礼而尴尬和烦恼。
吴主任和周扬来到病房时，病房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可能是考虑到病人的特殊情况，病房里只有一个病床，应该是给病人准备了一个单间，科室里这样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而且单间的数量也不会很多，只是为了应对一些极少数特殊的情况。
有个年轻医生手持病历夹，正在和另一位年轻医生，一边在病人身上比画着，一边询问、交谈着什么，应该是在交接病人。这个年轻医生抬头时发现了吴主任和站在一起的周扬。周扬看了一眼那年轻医生，不是之前在门口遇到的那位，那个年轻医生转过身来，正对着吴主任和周扬，他压低嗓门朝吴主任打了个招呼，便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靠边一些的位置，把刚才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吴主任，双手把病历夹奉上。
吴主任也没说话，也没看年轻医生，只是走到年轻医生腾出来的位置，顺手接过病历，一边打开病历夹，翻阅着里面的病历和检查单，一边询问着病人：“老哥，哪儿不舒服啊？”
年轻医生退出的位置，虽然吴主任站过去了，但是位置还是很宽裕，因为旁边围观的病人见有位看似年纪大得多的医生过来，大概也猜到一些吴老的身份，也十分配合地往边上让了让，不似之前，挤得那么厉害了。
周扬也站到吴主任身边，斜瞥了几眼病历里的内容，一双眼睛也终于看清了病床上病人的模样。那是一个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十分清晰，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刚毅、正气的那人，但是此时的模样却处处透着几分虚弱与无奈，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周围是一圈浓重的黑眼圈。颧骨很高，但是皮肤已经变得晦暗而没有生机，脖颈上的菲薄的肌肉、突出的喉管，线条都也十分明晰，已经看不出任何可以依托的脂肪和多余的肌肉组织。
吴主任一边仔细地询问了一些病人的情况，但是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病情的事情，偶尔伸出手触触病人的身体，但是也只是在脖颈的侧面、腋窝和鼓得有些不正常的肚子，相信通过这些，经验丰富的专科医生，已经基本上能病人的病情摸得清清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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