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海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龙战将那枚玄铁密筒高高举过头顶。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枚小小的铁筒之上，正散发着一股足以撼动整个武朝江山的磅礴力量！
龙椅之上，武帝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锁定在了龙战手中的玄铁筒上。
那眼神，锐利、急切，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战何等人物，立刻心领神会。
他甚至没有等待皇帝的命令，便躬下身子，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到了龙案之前，将那枚关系着北疆战局的绝密情报，轻轻地，却又无比郑重地，放在了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之旁。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却又充满了仪式感。
若是放在平日，这等呈递奏章的活计，必然是由大太监李德海亲自代劳。
任何外臣，胆敢在未经传召的情况下，靠近龙案三步之内，都将被视为大不敬，轻则斥责，重则问斩！
即便龙战是武帝最信任的心腹，也不例外。
但此刻，无人顾及这些繁文缛节。
武帝，迫不及待！
将玄铁筒稳稳放下的瞬间，龙战没有丝毫停留，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便恭敬地倒退着回到了大殿中央。
他再次垂首而立，身形笔挺如松，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偌大的养心殿，静得落针可闻。
武帝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枚小小的玄铁筒上。
武帝甚至没有去理会那复杂的火漆封印，他修长的手指猛地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坚硬的玄铁筒盖，竟被他硬生生地掰了开来！
他从筒中抽出一卷用特殊油布包裹的密信，没有片刻迟疑，迅速展开。
那双深邃的龙目，一字一句地扫过密信上的内容，瞳孔在烛火的映照下，时而收缩，时而放大。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
整个人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这份来自两千里外的战报之中！
他想知道！
他迫切地想知道！
秦泽，那个在他眼中一直带着几分稚气，甚至有些残破的棋子，究竟是用了何等通天的手段，才能在短短不到七日的时间内，攻下那座号称“北疆第一坚城”的陇西！
那可是有近五万血莲教精锐驻守的坚城！
那可是叛军经营月余，早已固若金汤的巢穴！
这……不合常理！
然而，随着战报的内容一页页地翻过，武帝那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拧成了一个更深的疙瘩！
他的脸色，也从最初的震惊，逐渐转为凝重，最后，竟是化为了一抹深不见底的惊疑！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泽所面对的困难，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这份由黑龙卫用性命换来的绝密情报，竟然……语焉不详！
战报上详细记录了金城军的伤亡，斩获的敌人首级，俘虏的人数，甚至连缴获的兵甲粮草都清清楚楚。
唯独，对于最关键的两个问题，情报上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
“不得而知！”
黑龙卫不知道秦泽究竟是如何在万军之中，斩杀了血莲教主楚歌！
他们更不知道，秦泽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数万血莲教众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放弃抵抗！
情报的最后，负责此事的黑龙卫千户，用一种近乎梦呓的笔触写道。
“臣等无能，穷尽手段，亦无法探知秦将军破城之法。陇西之战，如观神迹，非人力所能及也！”
神迹？
看到这两个字，武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迹！
所有看似不可能的奇迹背后，都隐藏着远超常人想象的算计与谋划！
这一刻，武帝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比陌生的感觉。
一种……棋子即将脱离棋盘的失控感！
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那个他以为可以任由自己拿捏，用来安抚朝堂，用来平衡军中势力的秦家遗孤……
那个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头被拔了牙齿，断了利爪的幼虎……
其身上所蕴藏的能量，似乎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与掌控！
武帝缓缓地，缓缓地靠回龙椅之上，手中的那份薄薄的战报，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
他眯起了那双深邃的龙目，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片晦暗不明的光。
良久，他的薄唇微启，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
“秦泽……”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秦家！”
……
片刻之后，当武帝再次睁开双眼时，那眼中所有的惊疑、震撼与失控感，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古井无波的深沉，是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九五之尊！
他将手中的战报随手放在龙案之上，目光如电，落在了殿下垂首而立的龙战身上。
“你怎么看？”
武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大殿之内缓缓回荡。
这空旷的大殿之中，只有君臣二人。
他问的，自然是这位黑龙卫的最高指挥使。
听到武帝的问询，龙战那如同雕塑般的身躯微微一动，抱拳躬身。
“回陛下的话！”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若是情报为真，秦将军仅用七日，便以五万金城军攻克有重兵把守的陇西城……”
龙战抬起头，迎上武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此子在用兵一道上的天赋之恐怖，恐怕……已远超当年的秦老将军！”
“至少，在臣所知的武朝所有将领之中，无人能打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战绩！”
此言一出，养心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德海在门后听得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远超秦老将军？
这是何等恐怖的评价！
要知道，当年的镇国公秦正轩，可是被誉为武朝百年不遇的军神！
而龙战，这位执掌黑龙卫，眼高于顶的特务头子，竟然认为秦泽的天赋还在其父之上！
龙椅之上，武帝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
他当然知道，秦泽以五万对五万，七日之内攻破坚城，此等战绩，无论拿到谁面前，都足以被冠以“当世军神”之名！
也正因如此，他的脸色，才会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如此阴晴不定。
当初，他力排众议，启用秦泽，让他执掌金城军，前往北疆平叛。
这一手，可谓一箭双雕。
一方面，是向天下人展示他这位帝王如天之德，并未对功臣之后赶尽杀绝，以此收拢人心。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初的秦泽，在他面前表现得足够“安分”，足够“无害”，像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需要一把刀，去斩断血莲教这个毒瘤。
而秦泽，就是他选中的刀。
可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把刀，不仅斩断了毒瘤，更是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展现出了神兵利器般的锋芒！
锋利到……甚至让他这个持刀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武帝的指节，无意识地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自己亲手培养的棋子，那个他以为可以随意摆布的少年……
似乎，就要跳出棋盘，超出他的掌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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