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调子并不高，但整个堂上满座的来客就是听见了。
乱哄哄的场面因着他的话静了一瞬，所有的人眼睁睁看着徐子桓招手唤人，捉了那两人拉出去。
那两个妇人被拉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脑袋要搬家了，大叫着饶命，却不知徐肃的身份，只知喊饶命，其中一个看见陆曦曦，忙向她求饶。
“曦曦，曦曦呀，表姑母还蹭抱过你的呀！求你替姑母求求情，救姑母一命呀！”
她们的叫声引来了忙得打转的陆夫人，“这是怎么的！怎么闹得要砍人？”
她看向徐肃，“女婿呀，她们做错了什么吗，何至于要杀了？”
刚才那两个老妇议论的话，陆曦曦也听见了。
徐肃处置人的手法虽过激，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维护她。
她叫陆夫人，“母亲，大人的决定，你别管。”
其中一个老妇听陆夫人叫徐肃女婿，便知是陆曦曦的未婚夫，慌忙讨饶，“将军，将军饶命哪，我我我我是替曦曦打抱不平！她被人强抢了去，若不是得您搭救，只怕她早……”
糟糕得很，求人还搞错了对象，这下没人能救得了她们了。
“拉走拉走！”陆夫人忙挥手让护卫们把人拖走。
女人之间，尤其是这些有了些年纪的女人之间，说的一些话她不用听就知道是些什么。
能让徐肃气得要杀人的，大约是极伤人的。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反正多少年没来往了，她们自己冲撞了人，怪不得谁。
“表姐，”人堆里忽然站起来一个少女，笑盈盈地走到陆曦曦身边，“表姐，过些日子就是你和姐夫的大喜日子，还是别动杀戮了吧！”
说话的就是陆曦曦表姨妈家的女儿，小时候爱流鼻涕的那个。
“翠花？”
陆曦曦认出来了。
现在出落得水灵灵的，有一双跟陆曦曦十分相似的眼睛。
翠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表姐，翠花是我的乳名，我大名叫月婵。”
陆曦曦点点头，心里想着明日可以让周将军来了。
表妹说得有道理，她也劝徐肃，“要不就赶出府去吧，还是别动杀戮了，已经入了腊月，也快过年了。”
徐肃给徐子桓使了个眼色，徐子桓领会，朝抓人的护卫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夫人的吩咐吗。”
待人被拖走，徐肃冷冷扫了堂上坐着的人一圈，他的目光扫到哪，哪的脖子就缩下去一片。
他眯了眯眼警告，“都是沾着亲的亲戚，若是不想来往勉强往来，就没意思了。请你们来喝喜酒，要是不想喝，趁早滚。若是再让本官听见有人说些有的没的，哼！早些送你们下去见祖宗，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所有人越听头埋得越低，只有一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盯着徐肃。
他微微蹙眉，感知到视线是来自陆曦曦身旁的。
念着陆曦曦跟这表妹还算亲厚，便没出言警告。
他让陆曦曦跟表妹叙话，他则将陆夫人叫到旁侧，交代了些事，没再多逗留，跟陆曦曦说了一声便要走。
“姐夫慢走！”
少女的声音清透明亮。
徐肃脚步一顿，没回头，赫赫扬扬走了。
陆曦曦拉着月婵同她叙话，请她帮忙，月婵表示愿意。
又一日，周贤淙已经来了，既然要相亲，就不适合在前厅。
陆曦曦叫人把她的琴房开了，引周贤淙和月婵进去。
她打发人去借口给雪茹送东西，将周贤淙要娶她表妹的事说给她听。
三个人在屋里坐，月婵看见陆曦曦的古琴，上手弹了一曲。
一首曲子将将结束，拣馥进来说，“小姐，付小姐来了。”
周贤淙一凛，正要起身出去，陆曦曦笑着拦住他，“周将军，还未到时候，你跟月婵随意聊一聊吧。”
说罢留拣馥在边上伺候，她出去见人。
回京之后，姐妹两个各自有各自的烦恼，没有机会见面。
陆曦曦到后院门上接了她，将她往琴房引。
付雪茹看看她的肚子，像一口锅扣在身上似的，问起她生产的日子。
“大约过完正月吧！”陆曦曦说。
付雪茹想起哥哥在家里闹出来的事，问好友，“你真的打算嫁给我哥吗？”
很奇怪，先头一直盼着她当自己的嫂嫂，可事情闹成这样，她也不确定哥哥能不能给她幸福。
如果他们俩成亲之后闹家务，她该帮谁。
陆曦曦反问：
“那你呢，真的不打算嫁给周将军吗？”
见她不答话，陆曦曦笑着说，“人就在我的琴房里，你藏在外面看看吧，就算不想嫁，等人出来把话说清楚。周将军人不错，别耽误了他。”
陆曦曦拍了拍她的手，指了指琴房外头远处的假山。
门大开着，藏在假山外头能清晰看见里头的场景。
陆曦曦临走前，付雪茹匆忙说了句，“我其实是担心现在朝廷的形势，我哥……唉，我哥跟他属于对立面，万一他们俩哪天打起来了，你说我该帮谁？”
陆曦曦笑了笑，“雪茹，你知道我去浓酽阁那日，我父亲也在么，他与你父亲一样，最不喜徐肃那种权臣，可为了能反朝任官，不得不向他低头。”
“他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权势，而是那时候我们府里支不开了。再不返朝，我和梓樱别说找好人家了，用度上头都得缩减。”
她顿了顿，“我是想提醒你，亲人之间，是可以为了想要爱护的人委屈自己的。如果你哥哥爱护你，我想，他会为了你有所忍让。”
该说的都说了，就看周贤淙哄人的本事了。
外头风冷，陆曦曦没多留，慢慢回了自己的小院。
最近肚子长得快，她越来越吃力。
在外时间久些就受不住累，要回去躺着。
婚期越来越近，还剩三日。
三日……
她让携香在床上垫了软枕躺下来。
闺房里处处贴了红双喜，屋里的帘子和帐子都换成了大红。
北侧柜子旁边的架子上架着一件大红喜服，梳妆台上搁着一顶金冠。
还有好些欲意婚姻美满的小物件都收在箱笼里。
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待新郎来迎。
陆曦曦摸了摸脖子上的转心佩，他那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迎亲那日他也会来吗？
几个丫鬟搭了梯子在门口挂红绸，换红灯笼，叽叽喳喳笑闹着，好不开心。
陆曦曦眼皮发沉，慢慢合上眼。
会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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