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浙察访刘豫的家中，刘豫的儿子刘麟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鱼池。
他在江南任务完成的不好，父亲上面的几个原本准备保举他的高官，现在都对他没有好脸色。
自己在江南辛苦奔波，怎么说也是有些苦劳的。而且亲哥哥失去踪迹，一直到现在音讯全无。
付出的代价太大，得到的太少，一想到这些，他身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
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刘麟随手丢下一些鱼食，看着一群鱼儿上去争抢。
鱼儿搅动的水下暗流涌动，水面上泛起点点水花。
刘麟有感而发地叹道：“为一点鱼食，就争抢的这么厉害，终究只是池中之物啊！”
他的本家堂弟刘倪，站在刘麟身后，小心地伺候着。
自从在太湖被赵子俞留下的诡雷炸成重伤，他差点丢掉大半条性命。
救回来后，又是请名医诊治，又是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有所好转。
但是身上好多受伤的部位，还是一动就疼。
堂弟刘猊就如同一个尽心的仆人，随时跟在刘麟身旁，照顾着刘麟的衣食起居。
他们河北阜城刘家这一刘氏支系，就属刘豫的官做的最大。
刘猊认准一点：伺候好刘麟，就有机会得到大爷刘豫的提拔。
“我感觉二哥不是在说鱼，而是另有所指。”刘猊讨好地说道。
“唉——想我刘麟，一身本事，满腔抱负，竟然屡次前途不顺，如同浅水之龙，被困在沙滩上，如今大哥现在还失踪没有下落，江南之行，我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刘麟开始感怀。
刘猊乖巧地说道：“不要紧，你回京以后，朱勔大人不是说了吗？这次要帮大爷再提升一个位子，升官进国子监。只要大爷官运亨通，二哥你早晚也会被提拔上去。”
刘麟喃喃自语地说道：“幸好朱勔上面还有大人物帮衬我们家，不然的话，我们就要被上面的大人物们，当废物丢掉了。我现在只担心陈瓘，那个喜欢找人麻烦的陈瓘又回朝了。”
陈瓘除了弹劾过蔡京，以前当谏官的时候，还曾经弹劾过刘豫。
刘豫在家乡名声并不好，曾经因为缺乏教养和德行，被朝内陈瓘揭发出来攻击。
刘豫在老家烂事太多，陈瓘去他老家了解，老家的人也不讲究什么桑梓之情，就连刘豫上学时偷过同学的白金盂、纱衣这种事，都给抖了出来。
这些事，全成了陈瓘攻击刘豫的武器。
皇帝不想让陈瓘揭发刘豫过去的丑行，下诏不要追究，才勉强把这些事糊弄过去。
偏偏刘豫还非常不知趣，多次上书讲礼制局的事，想以此得到上面青睐，便于以后步步高升。
皇帝实在是忍受不住刘豫的混账，在朝堂上公然说：“刘豫是河北的种田人，怎懂礼制？”
随后，贬他为两浙察访。
要说时来运转，还多亏刘麟及时站了出来，帮他老爹联络朱勔、王黼、童贯等人，让刘豫在江南出事以后，不但没被追究失察责任，还有可能继续升官。
但是刘麟自己，却是官运不通。
在他们刘家，刘豫考试成绩好，通过科考，中进士及第，一路从农家子弟顺利进入官场。
除了科考成绩好，刘豫其他什么都不是。
官场的规则玩不好，为人处事被人诟病，手无缚鸡之力，还又胆小软弱。
和刘豫相反，他儿子刘麟胆大心野，除了科考成绩不好，总是屡试不中外，其他诸如为人处事，玩转官场潜规则，甚至带兵打仗，和人动手打架，都是一把好手。
最近某些时候，刘豫就如同刘麟的傀儡，在官场上一切行动，都要听儿子的操纵。
不过好在刘麟操纵得当，刘豫在官场混的越来越风光。
朝廷内刚刚有些起色，那个刘豫的对头陈瓘又回来了。
这个人连蔡京都敢参，对于刘豫，未来恐怕凶多吉少。
刘猊跟着大骂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鸟人，又把陈瓘那个坏家伙弄回来了！”
刘麟皱着眉头道：“很奇怪，本来这次大赦，朝廷受处罚的官员也在范围之内，但是陈瓘被贬，他是不可能进入召回京城受罚官员名单的。
杨戬太师也是老糊涂了，在病床上签发的公文堆中，里面居然有一份召回陈瓘回朝任职的文书。
这份文书送到蔡太师那里，蔡太师一般对杨戬大人签发过的东西，都是看也不看就签，这份公文又经蔡太师签发，进了皇宫，官家亲自签批同意。
我现在怀疑是官家在背后给杨戬大人的指示。
不过，前几天陈瓘回朝参拜官家，事后官家还奇怪，私下说：为什么下边这些大人们，非得要把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又弄回来？”
刘麟只感到赵佶这次做的事，有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其实朝中的大人们去直接问问官家，为什么授意杨戬大人把陈瓘给弄回来，这事的原因就清楚了。”刘猊说道。
刘麟道：“谁知道官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天威不可测，此种事谁好意思去问？这官场无数事，不是靠直接说出口，而是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难道官家是想整治朝中的某个或某些人？”
刘猊猜测的问，这个事他想不太明白。
刘麟道：“事情太过复杂。杨戬大人公文没发出，就病死了。这是在他遗留的公文里找到的，谁也找不到最初的原因。这份遗留公文被送进蔡太师府中，也许蔡太师没太留意，就直接签发了。
公文进入宫中，官家不在，又遗漏掉没有及时审阅，后来是宫中官员发现，离集中发布大赦已经不到三个时辰了，宫中人无奈，只得追到李师师那里，找到官家才签发。我听说当时李师师在场，还为这个陈瓘说了不少好话。”
刘猊道：“这都很正常啊！官家不好意思自己把陈瓘弄回来，找杨戬大人申文，杨戬大人病死，申文被手下人发现，送给京城蔡太师，蔡太师出于信任，没仔细看就审批，然后送给官家批准。”
刘麟摇头：“但是现在蔡太师和高太尉闹起了不和，埋怨是高太尉借杨戬大人的手，把陈瓘给弄回来对付蔡太师，而高太尉抵死不承认，双方心里产生了间隙。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猊：“要不我们去查查？”
刘麟一瞪眼：“这个事我能查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这都是上面那些大人们之间的事，你敢去私下过问，消息走漏，以后就永远别想在官场上混了！
要想在官场混，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一点，你以后要多学着点！”
刘猊道：“是！我以后若是当了官，要学会不问上官的隐私！”
刘麟还没来得及夸奖堂弟，就见父亲刘豫从外面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麟儿，不好了！”
“怎么回事？”刘麟稳坐钓鱼台。
问他爹事情原委的时候，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没抬。
“那个御史陈瓘，今日在朝堂上弹劾朱勔大人，找人抬了三大箱证据过去。证据里面的内容，有江南百姓群起告状的，有占夺财产的证据，有弄死人的血衣，还有江南官员和方腊私下来往的书信。
官家看了大怒，朱勔大人这次凶多吉少了！”
刘麟惊得一骨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事牵连甚广，有没有连累到我们家？”
“我是两浙察访使，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受牵连？据说官家要求严查牵扯到的官员，不但我这次进国子监升官的事可能要泡汤了，连我现在的官位能不能保住，这都不好说了！”
刘豫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江南前面有方腊造反，后面又出这么大的案子，身为两浙察访使，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官家这是事后追究责任了！
刘麟和刘猊也跟着傻眼了。
刘家爷仨在心惊肉跳的同时，又都奇怪：这个昏庸的道君皇帝，啥时变得这么英明神武、心机莫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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