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医生的站位刚好露出一个缺口，许硕才看清手术台上躺着的人，正是此次同她一起前来的。
只见那些医生来回忙碌，似乎要在那人的脑部安装些什么东西。
直到他们拿出了脑机接口，许硕才证实了自己的推断。
看来他们的确是在用人脑进行实验。将众多人脑连接在一起，的确能形成一个巨型计算工具。并且这台工具比现今科技水平制造的计算机算力更强，还不会出现机器过热导致运算缓慢等不良反应。
“这样的大脑，你计划需要多少个呢？五千还是一万？”
许硕问得直截了当，饶是智能也没能瞬间反应过来，他将自己的计划脱口而出，“依照现阶段的水平，初步预估需要一千个左右。”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就立即意识到许硕只是诈他。劳伦斯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没想到，我竟是小瞧你了。”
许硕听到这话，直起身子理了理头发，随后满脸骄傲地说道：“好歹驰骋商海多年。要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占据上市公司执行副总裁之职。”
“不错不错。”劳伦斯情不自禁地为许硕鼓起掌来。“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就将整个计划告诉你吧。”
“现阶段，我预计需要一千个左右的大脑。可是按照实验进程来看，他们每个月至多只能给七八十人实施手术。扣除掉我已有的数量，要想达到预计规模，几乎还需要耗费一年的时间。并且现阶段他们的技术尚不稳定，成功率大概只有百分之六七十。”
“为什么不考虑加派人手呢？”许硕试探性地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找一群对我言听计从的医生，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劳伦斯的解释，让许硕对智能的计划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需要大量的人脑来辅助他进行计算，也就是说，相较于过去的网络，人脑形成的互联才是他最为理想的栖息地。
尽管智能拥有极为先进的科技，可他依旧要依靠人类才能进行手术。
换句话说，他自己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尚且不能完成如此高精度的工作。
这就让许硕有些好奇了，“你拥有那么多机器人，它们难道不能代替人类？”
“突发状况太多，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解决那些小问题。”劳伦斯倒是毫不避讳。
这下许硕心里有了计较，她从智能身上探听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智能既然敢将这些告知于她，就是笃定了许硕无法将这些消息传达出去。
人类无法得知基地的真实情况，自然就不能判定智能拥有怎样的实力。
许硕在脑中飞快地盘算，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的意识，而后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
只可惜，在她考虑这些的时候，劳伦斯在一旁轻蔑地嘲笑道：“不用想了。我既然敢告诉你，就知道你没机会将信息传递出去。依照人类现有水平，是无法将我打败的。你们只能乖乖成为我的实验品，成为我通往宇宙的垫脚石。”
听到这些话，许硕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劳伦斯。
他是怎么猜到自己想法的？难道自己竟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我可以轻而易举读取到你的脑波。所以，你知道人类和我的差距究竟在哪里了吗？”
说到这里，劳伦斯指了指玻璃隔间内的众多医生，“他们哪一个不是你们人类中的翘楚？难道真的仅仅因为我一两句蛊惑，就选择彻底背叛人类？你们未免也过于天真了。他们一定是心中有所信仰，而我将引领他们无限接近信仰，他们才会真正信服于我。我能看见的世界，将是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直到这一刻，许硕才真正意识到人类与智能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好吧，那你打算多久对我实施手术？”此时此刻，许硕彻底放弃了挣扎。
“慌什么呢？总会轮到你的。”劳伦斯朝许硕眨了眨眼睛。
*
许硕知道自己被智能安排在最后实施手术，因此她还剩四五天的时间来了解基地中的情况。
智能并未像限制其他人那样限制许硕的自由，因此，许硕可以在基地中自由走动。
当然，能持续供氧的房间其实就那么几个，主要都集中在有人类活动的区域，所以其实许硕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自由。
不过这也足以让她在脑中绘制好基地的大致地图。
无聊的时候，许硕总会到手术室里进行观察。
这种状态让许硕感到十分微妙。
她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躺在手术台上，成为智能实验的一环。她本应感到惧怕，可不知为何，她的内心竟然有些隐隐的激动。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恐惧与不甘之间，还夹杂一些情不自禁的兴奋。
或许是因为许硕从未将自己上传到网络之上，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也许真如智能所言，自己能见到全然不同的世界。
反正这个地球已经千疮百孔，能换一种方式存在或许也不错。
当然，许硕知道，等她彻底融入网络，一定没办法保留属于自己的意识，所以现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能不露痕迹地保有自我。
因此许硕才会尽可能地观察手术，她就是想知道脑机接口植入手术都有哪些步骤。他们对于本体意识，究竟是采用抹杀还是压制的手段。
可那些医生并不如智能这般友好地对待许硕。
许硕试图与他们进行交流，可他们从不回答许硕的问题。
直到与许硕一同前来的人仅剩下三个尚未手术，许硕终于厌倦了这样的观察。
她利用所剩无几的时间，再次于地下基地中四处探寻。
终于，她误打误撞走到了李雅然曾花费大量时间进行观察的那个走廊。
假如李雅然此刻没有在竭力收集许彦的意识，一定能够看见许硕的身影。
许硕先是好奇地在走廊中张望，因为她不确定此处空气中的含氧量是否足以支撑她的行动。
待确认安全无异常后，许硕放心大胆地走入了这条幽深的走廊。
走廊与李雅然先前观察的时候相比，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如今这条走廊变得更加幽长，光线也更加昏暗。
许硕先是观察了几个房间，在确定前方都是同样处于昏迷的人类之后，她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被安放于此地。
日后或许会有不同的人类看见自己熟睡的模样。假如那时人类胜利，他们或许会竭尽全力将自己唤醒。
年幼时读过的童话故事跃然于脑中。
睡美人未必就是被王子吻醒的，或许是王子替她找回了丢失的意识。
想到这里，许硕重新抬起原本止住的脚步。她想要趁这所剩无几的时光，去遍览此地的每一张面孔。
因为这场战役，人类或许终究没有办法取胜。
假如自己不能将留在此地的所有人铭记于心，他们或许就被永久遗忘了。
因此，许硕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庄重。
她严肃地进入每一个房间，认真地将每一张面孔都印在自己脑海。
命运的齿轮，或许就在这一刻开始转动。
当许硕再次见到那张几乎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时，她激动得涕泗横流。
许彦面色平稳地躺在这里，仿佛进入了最美妙的梦境。
许硕终于找到了她惦念的弟弟，她的亲人尚在人世，她并非孤身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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