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当日，路禾打扮妥当，随着文老夫人一同入宫。
从见到宫门开始，一直到赏桃花的地点，一路上堪称过五关斩六将，关关查验。
全程路禾含胸垂眸，权当自己是一朵壁上花。
跟着文老夫人，由引路的宫女，直接带到皇后面前。
路禾目光都没往上首瞟，文老夫人拜，她便跟着拜。
许是怕路禾出错，文老夫人本是可以行半礼的，却跟着路禾一起行了全礼。
皇后连忙叫起：“老夫人快请起，这是做什么？文太傅是静帧的老师，称您一声师祖母，在您面前，我便也是晚辈。”
“安茗，快给老夫人上茶。”
文老夫人起身笑道：“谢皇后娘娘，娘娘仁厚，礼却不可废。”
路禾跟着起身，道了一句：“谢皇后娘娘。”
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半低着头，在文老夫人下首坐下。
她能感受到头顶若有似无的打量，却只做不知。
虽然一直悬着的心死了，但是万一呢？
都说婆婆看媳妇，越看越不满意。
路禾还是希望自己的出身、相貌、个性，能让这位皇后娘娘多多不满意一点。
不满意到，没瞧上她最好！
那许多麻烦就省了。
皇后是想瞧瞧路禾的相貌的，画上的，和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可自打见了人，这小姑娘就没抬过头。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个额头和发顶。
若说有什么问题吧，倒是没有，反倒是格外的规矩。
但要说没问题吧，这是一个正脸都不让她瞧啊……初见国母，竟也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皇后娘娘眨了眨眼睛，看向文老夫人：“老夫人，这位便是今年新科状元路溪的侄女路禾吧？”
文老夫人颔首：“正是。”
她应完又看向路禾：“禾丫头，还不见过皇后娘娘。”
路禾暗暗呻吟，只得再次起身，行礼问好：“民女路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道：“不用多礼，快坐。瞧着就是个文静的性子，长得也标致。”
路禾：“……娘娘妙赞。”
真的吗？
她不信。
她都没抬头，皇后就知道她长得标致了？
接下来，就是皇后娘娘的调查大会。
“听说你在家中时，常与小叔叔一起读书？如此想来，应是同路状元一样，满腹诗书，才华过人。”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真没有。
除了生僻字认了个全，真没啥才华。
路禾按照紧急培训的礼仪，操着不紧不慢的语速回道：“回娘娘的话，民女虽同小叔叔一起读了不少书，可也只是多识了几个字。”
“不比京中贵女，满腹经纶，小叔叔和老师便常说我，白读了那许多书，因此算不得满腹诗书。”
一旁的文老夫人眼皮跳了跳，这丫头是想干啥？
皇后挑挑眉，眼中闪过笑意。
岑静帧给自个儿挑的这个媳妇……不错。
心思完全没在他身上。
都到了这会儿了，合着还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该说不说，就冲这点，她这个做娘的，还挺满意的。
岑静帧相貌好，出身好，自己能力头脑也好，他身边桃花不开，一来是他离京早，二来是他从不沾女子。
可这祁京中，心慕她的贵女，怕是用马车也拉不过来。
路禾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竟然在岑静帧特意示好下，还不曾生出情思。
这份心性，难得。
她听不得夸，她却偏要夸。
皇后含笑道：“倒是谦虚。”
“本宫少时在家读书，虽读了不少，却也算不得多。细细算来，倒是不如你读的多。”
“而且那时年幼，多是囫囵着被逼着读完，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待年长些，无聊时细细重读，方才能解其中一二深意。”
“例如你的这份谦逊，本宫少时，可不曾学会。”
路禾：“……娘娘过奖。”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婚事，在这祁京，怕是只有她自己持反对意见了。
又闲话几句，路禾被允许自由赏花。
她起身谢礼后，由宫女引到院子。
粗粗一扫，‘花’开的姹紫嫣红，堪称满园春色。
年龄大些的妇人坐在一处聊天，未出阁的姑娘三五凑在一起玩耍。
玩的也很是文雅，下棋的，对花吟诗的，对树作画的。
路禾远远瞧了一会儿，哪个都没参与，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坐下安静赏花。
这处院子里种的全是桃树，如今正是花开最盛时，清风拂过，桃花纷飞，很是唯美。
赏花赏花，好在这桃花是真的有，也是真的美。
当然，除了桃花，别的‘花’也甚美。
今日来的这些贵女，各有姿容，体态婀娜，集了这么一院子，看着特别养眼。
路禾真就不明白了，刨除身份上的原因，这么多大美女，岑静帧就一个都没瞧上？
不是她自贬，而是和这些自幼娇养的姑娘比，她是真的糙了点儿。
装一装，外面瞧着也许差不了多少，内里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路禾敢说，她要是一个真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自卑的抬不起头了。
叹了口气，继续赏花。
这场赏花宴没有持续太久，用过午饭，便散了。
用饭时大多数闺秀，都想法子让自己在皇后面前露了个脸。
路禾则是就坐在文老夫人身边，半垂着头，不声不响的用着饭。
让她奇怪的是，皇后竟让没有点名让她展示才艺。
后来一想，估计是知道她啥啥也不行。
坐上回程的马车，文老夫人问道：“桃花园时，院子里那么多同你一般年岁的小姑娘，怎么也不见你上去攀谈？”
“是不想结交，还是自觉不如？”
路禾摇摇头：“回师祖母，都不是。”
“我家世低微，只有一个小叔叔，现在尚能算入得这些人的眼，却也有限。”
“这样的场合，我是第一次露脸，若贸然上去攀谈，怕是会落下一个‘急于攀附结交’的坏名声，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文老夫人点点头，心下满意。
这几日她教了路禾许多，却特意没有提点嘱咐，今日应如何应对那些官宦之女，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看她是小家子气的急于表现，融入富贵圈子里，还是端得住不动。
若是前者，那个位置路禾不合适。
为了她好，无论如何，这门婚事她也要让文琮景按下去。
若是后者，那她倒是乐见其成。
“只是以你今日不合群的表现，怕是落了一个‘自视甚高’的名头。”
这个路禾当然知道，她本就身份低，低过在场的任何一个贵女。
上前攀谈，是攀附，不上前，是不懂眼色不识趣。
既然左右都捞不着好，那当然选一个让自己顺心的。
“冷傲总比狗腿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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